傅彻仿佛对这一幕没有感觉,散漫矜贵推着轮椅上前,淡然停在太医面前:“孙太医。”

孙太医战战兢兢仰起头,额前全是汗。

傅彻好似感觉不到气氛的凝重,只是眉目疏淡望着那群跪地不起的人:“孙太医,陛下如何了?”

孙太医擦擦汗,尽量委婉:“陛下猝然昏倒语言不利,怕是卒中。”

傅彻散漫垂眸,唇角勾起的弧度讥诮:“那便用药吊着,太医院对这种事向来拿手。”

孙太医闭了闭眼,沉默磕下头。

傅彻轻笑一声,心情莫名愉悦:“孙太医医术不精,连孤的腿都治不好,日后会被陛下处罚也是在所难免的事。”

他没管太医们的颤抖,进入殿中好生欣赏一番承帝倒在床榻上口不能言的样子,才慢条斯理站起来,走了一圈。

床榻上的人老态龙钟,瞪大眼睛努力张开嘴,却也只发出嗬嗬的声音。

“陛下是觉得不甘心吗?”傅彻踩着地砖,轻轻地笑,“陛下从前为了不让太子的风头盖过您的名声,宁愿纵容王皇后的阴毒,废了儿臣的一双腿。

这般沉迷帝王人心之术,如今您的儿子们都学了个七八成,您也都瞧见了,觉得如何?”

承帝费力抓住绸缎,额头青筋暴起却也只发出个意味不明的音节。

傅彻半点都没看他,只是自顾自说着:“儿臣从前总是怨恨您的,帝王家真的没有感情吗?只是为了这莫须有的权利,您就该看着儿臣剜骨断腿的吗?”

“孤活了这些年,到头来还是孑然一身没有牵挂,杀人也成了一件乏味的事。那谏言上是不是没写完全,您从前纵容的那些大臣,孤都替你杀干净了,他们死前可对您没什么赞美之词。”

傅彻顿了顿,长久安静下来。

他像是想起什么,撩起眼皮笑了起来:“您猜儿臣的腿是怎么好的?多亏了三皇子的歪心思,让儿臣捡到了个小傻子,她医术高超,治好了儿臣的腿。”

听到这句话,承帝眼中迸发出了光彩,他费力发出声音,不断抬手想拍打床,竭力表达着一个意思--让那个医女来治他,他既往不咎。

但傅彻压根没理他,只是愉悦说着:“她很乖,柔软,灵动,总叫人想起春日枝头颤巍巍的花苞。只是她胆子小了些,没法带进殿里给陛下瞧瞧。”

傅彻悠然抬眸,眼角弧度平和:“陛下若是想瞧瞧您儿媳妇,倒是可以在孤成婚的时候来看看她。”

“若是陛下能活到那一日的话。”

中风倒地的承帝听得这般话气得面色铁青,胸口喘不上气,姿态越发狼狈不堪。

傅彻全然不在意,在屋内悠然走了几圈,才重新坐上轮椅离开。

顾瑛不知道宫中发生了什么混乱的变化,也不知道三皇子二皇子下药害皇帝的事败露有多少是傅彻的手笔,又代表着什么,她只是感觉稀里糊涂就被傅彻接回去了。

这十里红妆浩荡的声势也算不上稀里糊涂,光是喜轿从徐府正门抬往太子府时一路上撒的喜糖铜板就数量可观,旁边两道围观的老百姓是最高兴不过了,嘴里的喜庆话一茬接着一茬往外蹦。

本以为这桩婚事的遗憾就是太子不良于行,却没想到等到喜轿落地,徐大公子将新娘抱着走过剩下的路,一袭红衣的太子徐徐起身,稳稳接过了他的人。

顾瑛只觉得眼前晃动的一片红不曾停下过,她的手被傅彻紧紧握住,左边是拉长喊礼成的调子,右边是傅彻低润的声音。

“手抖什么,饿了?”

“没有,”顾瑛觉得脚下轻飘飘的,没什么实感,“我就是,嗯…这辈子头一次成亲,有点紧张。”

不过也有点怪异的熟悉,好像和他牵着手穿着这样艳丽喜庆的衣服并不是第一次。

傅彻懒倦的声音附着笑,他一整日都是难得的好脾气:“你倒还想成几次?”

顾瑛躲在盖头下红脸,不吭声了。

繁琐的礼仪让人头晕眼花,却并不是去宫中告庙册封的流程,反而更像是民间娶妻的步骤。顾瑛揣着手坐在床上认真听喜娘讲话,才明白这是傅彻自个要求的。

说是为了给病榻上的承帝带去喜气,太子甘愿放弃成婚礼仪,娶青玄道士推演出的生辰八字之女为妻,即日完婚。

太子先前一直不近女色,现下为了陛下却能如此尽心,孝心之难得,正如承帝对太子从前的宠爱。

傅彻多半是故意卡在这个时间点的,顾瑛思绪纷乱,喜娘不知何时都退了出去,屋内就剩她一人。

夜色渐沉,顾瑛想悄悄推开窗看外面如何了。直到轻缓脚步声响起,有一长身如玉的公子推开房门,眉目被那袭红衣映衬得妖异,五指矜贵扣住她的手腕。

他垂眼似风姿仙骨,宛如青莲的开落,同情欲无关,只是身上极淡的酒味融进冷香里,似能醉人:“孤等了许久的洞房花烛夜,你跑什么?”

第32章 恩爱两不疑

傅彻食指勾起,轻巧挑开大红盖头。

细长眼睫被烛火拖出一个个影子,她长发轻巧盘束,眉眼画的纤细艳丽。

两弯手肘拢着纱层,淡淡风情连着稠密的香气一块溢出来,轻巧停在腰间美妙的褶皱上。

若不是想让她什么名头风光都有,傅彻不会耐着性子等这么久,现下终于重新把人带回府了,怎可能再给她溜走的机会。

她紧张的时候最好骗,傅彻温声哄着她饮下合卺酒,为她拆下繁琐珠钗又绞了帕子替她擦掉妆粉,两人都梳洗完了之后才散漫躺去榻上。

许是从前吻她过了火,她僵硬坐在梳妆镜前磨磨蹭蹭不敢过来。

单薄清透的里衣透着似有若无的曲线,傅彻也不主动说什么,只是慢慢解开衣襟,低叹般道:“胸口有些疼。”

顾瑛一听就想起刺破他皮肉的那道伤口,小步走过来,担忧地看向他:“不是让你每日好好换药吗?”

她半坐上床榻,伸手扯开他的衣领。冷白肌肤上只留着一道浅粉色的痕迹,更多的是流畅明晰的线条,从骨线一直蔓延向下,于腰间乍然收紧,再没入散乱衣物中去。

“孤有听话,”傅彻勾着她的手再往下了些,大手压着小手隐入墨发之间,“林管家日日熬的汤孤也都喝了。”

“只是太补了点,孤近日总觉得气血充盛,瑛瑛替我诊诊看?”

她被牵引着往前,膝盖跪坐在绣着龙凤的被褥上,后背塌陷的线条延伸又瑰丽翘起,洁白里衣被烛火照得轻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