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是到了,顾瑛松了口气,把人推到床上躺着,忙里忙外开始包扎伤口,熬药。
今日采得药草正好是止血的,还得再加几两退热连翘葛根。
这间木屋不大,满面墙的柜子抽屉都装着草药,像模像样的。顾瑛的身影穿梭在其中,素色衣袖翩跹。
傅彻睁眼的时候,小姑娘还守在他床边,睡得肌肤微红,发丝茸茸贴在脸侧,温温柔柔露出半张漂亮的脸。
他湿透的外衫已经褪去只剩里衣,腰腹处狰狞翻出的肉已经被人仔细包炸好,连手指间孤舟扎进木刺都被认真挑了顾干净,敷上了层清爽的药膏。
炉火只剩零星火光,散发着淡淡药味,令人心安。他微微动了动身子,就知晓这具破损身体狼狈不堪的情况。
四肢腰腹钻心的痛,他毫不在意,优雅起身后将自己散乱的衣领整理好,修长指节慢慢整理着衣襟褶皱,清雅如雪中松。
腿间在水中浸泡了一夜也毫无知觉,他不免勾唇嗤笑,那双温润眸子闪过纯粹恶念,又不着痕迹的消逝。
他双腿废了好些年,王皇后还要费尽心思再折他一道,当真是煞费苦心。
这一出让他归不得京,是要掩盖琼州私铸铜钱案,还是要拦着他再往军中安插人手。
指望他死在外面才好叫众望所归的三皇子坐上他的位置,无趣得很。
傅彻揉了揉太阳穴,敛眸看着守在床边的小姑娘,她阖着眼让人看不见那清润的杏眸,只瞧得卷翘稠密的眼睫随着呼吸起伏,唇角天然向上勾着,纯良天真。
他身上没有力气,面色自然靠在枕榻上慢慢出手,指腹压在她喉头处微微使力,似在思忖要如何处置这个扒了他衣服的小姑娘。
素纸窗外有人影晃过,傅彻淡漠收回手,倚靠在床头对外吹了声怪异的哨。
不出几息,气息内敛几乎让人察觉不到的一位男子出现在房间里,单膝跪下:“主子。”
男子声音痛惜自责,嗓音略大: “属下来迟,还请主子责罚。”
床头的人被这突然的嗓门惊到,下意识挣扎着要醒过来,又困得慌贪恋睡意,一时间挣扎纠结着发出小兽般的轻哼。
邱胜惊诧望过去,主子怎肯让这姑娘近身,只是这姑娘即使只露出半张脸,也能窥见出众的容颜,怕是个还未完全长开的小美人。
邱胜被惊艳了一瞬,侧头间傅彻低眸望着那姑娘,沉静的表情看不出喜怒。
傅彻碾着指腹,鼻尖嗅到些许陌生味道,慢慢皱起眉头。
邱胜了然,主子喜洁爱净,从不让人贴身伺候。且京城之人虎视眈眈,知晓主子实情之人不得留,他抽出腰间弯刀小步向前:“主子,我来…”
“退回去。”傅彻冷冷扫过一眼,手不经意般搭在熟睡人的背上,俨然是个庇护的姿势。
邱胜顿了顿,往后退去,规规矩矩低下头:“主子,您今夜落脚无人知晓,这姑娘蹊跷…”
傅彻指尖随意挑起一缕青丝,抬手捂住心口,低咳一声,咽下口中腥甜:“孤落难垂危是这小姑娘救了孤,你若是杀她,孤岂不成了恩将仇报之人了。”
邱胜忙应下:“是属下着急了。属下今日和王三兵分两路,在山脚下摸清了这个村落。这姑娘应当是村民口中的傻子医女,人混混沌沌但一手医术确实不错。”
医女?难怪他衣襟处沾染了清雅药香,怕是她蹭上的。
邱胜环顾四周,这屋子素雅,但四周高处的角落都落着些许灰,可见屋内没有身形高大之人。那这她如何恰巧见到主子,又将主子这么大个人拖回来的?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围猎遇险这件事本已揭露了他们人中有王太后底细,这山间村落里未必就没有对方留下的手脚。
“殿下,是这医女独自将您带回来的吗,怕是蹊跷。”
傅彻抿唇不语,鸦黑睫毛细长收敛,透着几分温润斯文,颈项如玉,矜贵理着袖口。
她眼睛很好看。挖下来应当不错。
“孤自有打算,待她对孤出手后再杀她,也不迟。”
邱胜了然点头,毫无异议。
“主子,陛下已经着人来寻了。但两日之内大理寺的人频繁被动用,军队兵马也遭人插手,对方之心险恶,我们何时归京?”
俯在手侧的人动了动毛绒绒的脑袋,傅彻眼尾眯起,声音拖得低柔:“京城人都急着找孤,孤也不好浪费他们的苦心,不如在此处多留几日,等他们争相表演完了再回去。”
邱胜心中一凛,欲言又止,踌躇片刻才道:“您要住在医女这吗?”
傅彻似笑了笑:“她自己将孤捡回来的,有何不可呢。”
第3章 怀疑她
“着书给大理寺少卿,他们既然要调动人手便允他们动,免得叫人白跑一趟回去挨骂,多可怜。”傅彻以拳抵唇,低低咳嗽着。
邱胜凛然,想起朝中虎视眈眈的那几个人,苦心劝着:“主子,琼州老将军病逝,朝中觊觎兵权之人不在少数。
他们一旦得势力,必将更咄咄逼人,您也得为自己打算啊。”
肺腑刺痛,傅彻垂眸看着染上血气的五指,淡然擦过唇角:“琼州艰苦,百姓民生已是不易。
如今北边旱灾,国库并不充盈,若骤然插手掀翻官府私钱,铜钱回收又得好些日子才能拨下银钱。他们要搅混水便搅罢了,陛下隔岸观火完自会出手。”
邱胜连声应下,看着傅彻咳嗽不停的样子心中揪痛。
陛下铁血专治,对权的把控极严格,都说陛下对太子荣宠有加关怀备至,可一旦察觉朝中有人同太子靠近,陛下出手也丝毫不犹豫。
陛下需要的只是个没有实权任人磋磨的太子而已,若真是把太子放在心上,当年主子凯旋而归就不会遭到那般变故了。
“您身子不好,马上又到冬天了,我们还是早些归京吧,主子。”
邱胜劝的恳切,傅彻侧眸见他眉间褶皱又添了几道,淡淡收回目光:“三日后归程。”
邱胜在心中松了口气,他见那姑娘还趴在主子身边睡,蜷缩成一团的样子也怪可怜的,伸手问道:“那属下将她扛到隔壁房,免得吵到殿下。”
邱胜粗粝的手就快要碰到顾瑛,傅彻忽的甩了袖子,面色冷淡:“不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