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柳侍君执起银制酒壶,声音比杯中的葡萄酒液还要甜腻惑人:“妾身想着陛下大寿 ,连日奔波却也得了件珍宝,今日特请老父带了来,希望陛下能够喜欢。”
接着,轻轻向台下微一颔首。
柳威会意,忙跪伏上前,将一早就准备好的锦盒托举过头顶,恭声道: “这里面的宝物是老夫和侍君的一片心意,愿吾皇千秋万代,万寿无疆。”
锦盒打开,里面的物品让在场这些见过大场面的大人们不由得都屏住了呼吸:锦盒里是一尊红珊瑚马雕,赤色的珊瑚被能工巧匠精心雕刻成了汗血宝马的形状。马上的棕毛根根毕现,足见雕工之高超;更绝妙的是,在珊瑚的底座,也就是骏马的四蹄之下,被人用翠玉雕成了云纹样的图案,整匹骏马踏青云分彩霞,长嘶一声似要就此奔腾九霄。
恰巧,女皇帝就是属马的。
“爱妃真是有心了。”女皇起身,亲手抚上那珊瑚玛背上的完美线条,眼里的欣赏赞叹溢于言表。
自回到自己席位上就没再吭声的楚煜的头垂得更低了。
“左相这珊瑚马可真是世间难寻的宝物,”还没等柳威暗自得意 ,大殿上一道清亮女声响起,“臣最近恰好也得了一样宝物,值此举国同庆之际,特来进献陛下,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
“噢?乐爱卿这又是为朕准备了什么?”女皇帝饶有兴味的问道,她可没忘记,这位新上任的御史中丞,在抄处几个范氏的大臣后,可是偷偷给自己的皇帝私库送来了不少新奇的好东西。
“陛下请看……”付不值低声唤来一个小内侍,那人点头离开,再进得殿来时,端上来一方蒙着黑绸的托盘。
蒙物的黑绸一揭开,大殿内顿时被罩得亮如白昼,众人都不禁被眼前之物的璀璨华光迷了眼睛。
竟是一颗椰子大小的南海夜明珠。
“陛下,”付不值手举托盘,朗声道,“夜明珠固然可贵,然而今日大殿之中,有一珍宝更加耀眼。太女及笄在即,恰好殿下的名字里有个‘煜’字,便如这满电光灰,耀耀夺目。陛下有此明耀之女,又得此皎然明珠,何愁我大楚江山不固,光耀后世?”
说完,她不易察觉的像楚煜那边眨了眨眼睛,继而高举明珠,再次朗声道:
“恭喜陛下得此珍宝。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大楚江山千秋万代,光芒永照”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大楚江山千秋万代,光芒永照!”
众臣闻言纷纷拜倒在地,高呼声响彻了整座宣德大殿。
“乐爱卿这礼物还真是,真是费了心了……”女皇帝刚从夜明珠的华光宝气中回过神来,不禁由衷赞叹道。
毕竟珊瑚马贵在奇巧,可真论起价值,却是远不及眼前这颗椰子大小的南海夜明珠的。
“哼,老夫竟不知你一个御史中丞,岁俸不过一千石,乐大人究竟是存了多少年的俸禄,才献得起这样贵重的一份寿礼的?难不成御史大人你平日里四处弹劾其她官员,自己却也是这等中饱私囊之流? ”
众人交口称赞之际,左相的声音冷冷响起。
“相爷大人说的是,乐霜一介小小御史,的确没那钱财备下如此大的一颗夜明珠。实不相瞒,这颗夜明珠乃是上月荆州太首回京述职时,到乐某人府上一叙,临别时留下的。”付不值笑容温和,“太守大人他说陛下万寿节在即,自己身为臣子奈何不能亲自到场庆贺,故托我将此物转交于陛下面前。”
“ 乐霜也不明白,他一个小小太守,俸银不过五百,荆州本身也不临海,又哪里去弄来这么大一颗南海夜明珠呢? ”
“况且乐某没记错的话,那吴太守似乎就是相爷您的门生吧?听说他原是桂郡郡守,因办事不力,本该被革职流放的,后来还是相爷您一纸调令,将他改调到荆州任上的呢。”
“乐霜,你,你休要在这里血口喷人,老夫什么时候做过这等徇私舞弊之事?那吴太守算是个什么东西?老夫堂堂一国丞相,又岂会与这种贪赃枉法之徒为伍?”柳威气得胡子发颤,转而向皇帝哭诉道,“这,这定是有人心怀不轨,欲拿些捕风捉影知事来陷害于臣,陛下,还请陛下千万明察,替老臣做主呀!”
“今日是朕的寿辰,却还又提什么国事?好好的性质,都让汝等给搅了。”
女皇帝面露倦色,摆了摆手转身回到龙座上,柳侍君忙将她搂到自己怀中,轻按起对方的太阳穴。
付不值和柳威见状,自是不敢触了上面那位的逆鳞,目光在空中交锋一阵后便各自退回了席上。接着其余的大臣也陆陆续续献上了自己的寿礼,待宴会真正开始,已是月上中天。
……
技艺高超的琴师奏起华美乐章,身姿婀娜的美姬伴着丝竹管弦翩翩起舞。美酒珍珠红,长灯烛影乱,觥筹交错间,一声声对盛世君主的颂德之词不绝于耳,喜庆的氛围洋溢在整个宣德殿上。
皇家的曲乐大多华美恢宏却无甚意趣,付不值初来到这个世界时还觉得十分新奇,后因身份原因随小太女参加的类似场合多了,现在听着这些软绵绵的乐曲,只觉得困乏无趣。殿中像她这样的王公大臣并不在少数,有些人早早转移了目光,或是埋头对着自己席上的佳肴大快朵颐,或是拉着邻座的人攀谈,勾肩搭背窃窃私语,只有那些因为官阶低或者资历浅初次参加这样盛大宴会的官员,才目不转睛地盯着场中千篇一律的歌舞,脸上露出欣赏赞叹的神色,只不过那笑容笑得久了,怎么看都有一种面具般的僵硬。
正当众王公大臣强忍着不打哈欠,以为这次的寿宴依旧像往常那样平淡无奇的结束时,空中忽然飘来一阵异香。
“咦,这是,桃花?”一位大臣看着自己酒杯中的粉白花瓣,惊奇道。目下正是盛夏,平常的桃花早已落尽,又哪里去寻这么大一场的桃花雨?
乐师的曲调再次变奏,随着香气由淡转浓,空中的桃花雨也由淅沥凌乱渐渐变得飘飘洒洒。而在这落红点点中,忽然飘荡出几条粉白长绫十余位身着广袖长裙的妙龄女子鱼贯而入,竟是踏着白绫,于半空中演绎出了一场霓裳羽衣。
当先一位红裙女子不一会儿就来到了高台,足尖一点,踩着空中打着旋的花瓣翩然而下。她敛眉垂目,素手中端起一个玉杯,向着身前的皇帝恭敬道:“妾身祝陛下万寿无疆,大楚江山千秋万代。”
“好。”女皇像是很满意这寿宴中的插曲,颔首矜贵地接过了酒杯,放在面前的御案上却没有影下。此时除了这个当先的红衣女子,其余或穿粉裙或穿白裙的舞女也纷纷从绫缎上跃下,执起酒壶给距离自己最近的大臣斟酒。
“啊!”一个年轻贵族子弟是第一次参加这样的宴会,看见有皇家舞姬给自己倒酒难免脸红心热。少年一个怯生生的‘谢’字还没有说出口,就被一声惨嚎取代年轻贵族捂着自己鲜血四溅的喉咙,不可置信地瞪着面前的舞姬,身体没能再抽搐几下便不甘心地倒了下去。
像是接收到了某种信号,高台上寒光一闪,只见那先前敬酒的柔弱舞女突然化作了地狱罗刹,抽出腰间掩藏在丝带下的软剑径直朝皇帝刺去。
“有刺客,快救驾!”与此同时,殿中忽然窜出了一群蒙面黑衣人,手持利刃纷纷袭向今晚参与寿宴的各位王公大臣。
“陛下小心!”女皇身边的柳侍君一把推开了身边的皇帝,用自己的手臂生生挡住了刺客的致命一击。反观他那身为左相的老爹柳威,此时正抱着头缩在几案下瑟瑟发抖,平日里威风凛凛的丞相官帽早就不知道被挤到哪里去了。
“ 来人,还不护驾!”女皇看到柳侍君臂上的鲜血,面沉似水,抽出身边的长剑,一剑刺穿了面前刺客的喉咙。
“不好,这桃花雨有问题!”
在场来赴宴的大臣中也有不少武艺超群的武将,可正当他们打算奋起反抗,与面前的刺客搏斗时,却发现自身的内力提不起来了。
“统儿,这到底怎么回事?”
付不值活动了一下,发现浑身筋骨并不像原先那么灵活有力,不过内力运转虽然阻塞,却还是可以勉强使用的。
“可能是之前那阵香风的问题,这香有暂时使人失去内力的作用,配上酒液则效果更胜。”
1912 用钛合金眼扫描了下在场众人,“你看那些无力与人搏斗或与人搏斗落于下风甚至挂了彩的武将,都是先前宴会时没少喝酒的。”
“MMP,就知道这反季节的玩意没啥好东西! ”付不值低声咒骂道,险险躲开了面前刺客的致命一击,反手夺下其武器将对方抹了脖子。
此时宣德殿内的情形的确不算好,原本殿内负责值守的御林军就不算多,随着一名士兵的惨嚎,御林军内部似乎也出了内鬼。接着只听“砰”的一声,宣德殿外的大门忽的被关上了。
“糟了!”付不值分开乱斗的人群,在大殿的一角找到了差点被遗忘的太女殿下此时的楚煜面色有些苍白,正强自镇定地挥舞着小刀与面前身材魁梧的刺客搏斗,而她手中那所谓的武器,也不过就是今日宴会上,每位宾客桌上都会有的,那把用来煸炙羊肉的小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