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的饭桌都是柳儿讲故事的时间,夫子也讲了规矩“食不言寝不语”,三口人吃完饭总会一起坐一会儿,柳儿吃饱才开始说书院的趣事。
今日和往常没什么不同,柳儿从一旁凳子上拿了一个本子递到江现离手里,轻声说:“父亲,这是夫子留得文章,我写完了夫子夸我写得好。”
敏锐如江现离,伸手接过的一瞬间他就注意到柳儿称呼的变化。
“柳儿……”
他先看看柳儿害羞的模样,又去寻周禾的眼神,脸上毫不掩饰地诧异,仿佛在问“是我听错了吗?”
周禾双手托腮,朝他眨眨眼,黑亮的瞳仁里浸着清润的笑意,直直地映在江现离眼中。
“江大哥你没听错。”
“柳儿叫你呢。”
周禾一笑,气氛顿时轻松下来,在他的目光鼓励下,柳儿软软地又叫了声“父亲。”
江现离“哎”了声,伸手抱过了柳儿,一掂量才意识到这一年多来柳儿长高了许多,再也不是初见时山景村里那个怯弱的小男孩了。
周禾也不再那样虚弱胆小,如今柳儿已经上了学堂,改口叫自己“父亲”,周禾肚子里的孩子月底也要出生了。
一切都如他期待的模样一一实现了。
江现离摸摸鼻子,颇有些难为情地说:“我…我很高兴。”
周禾笑眼弯弯,随即神情无奈地起身依偎在他身边,趁着摸柳儿头的动作,悄悄用手指碰了碰江现离的眼睛。
眼神揶揄地看了他一眼。
多大人了,怎么还哭了呢。
江现离不理会他的调侃,一把拥住了周禾,满意地闭上了眼,怀里的几人就是他的全部了。
日子一晃就到了周禾生产的日子。
有了杨芪的亲身经历说教,周禾也没那么怕了,只是无缘由的饿,而且只想吃粥。
夜里产婆就在府上候着了,周禾半夜惊醒,细细感受了下,肚子不疼不痒,胃里却空落落的,只想吃东西。
厨房一阵忙活,一刻钟后江现离让他靠在自己怀里,床边点着油灯,一口一口地吹凉了粥递到周禾唇边。
一碗粥下去,周禾满足地舒了口气,吃饱了突然困意来袭,又想接着睡觉了。
“江大哥,咱们再睡一会儿吧。”
表情讪讪地说完,他才觉得不好意思,折腾那么多人起来,自己还想着呼呼大睡。
“宝宝,孩子有动静了吗,肚子难不难受?”
江现离不放心,想了想还是问出口,“要不要找大夫来看看。”
杨芪也说过生孩子日子没那么准,早几日晚几日都正常。
可是到周禾身上,他便不放心,周禾这几日夜夜惊醒,睡不好觉,白日也不困,胃口更是不好,每日只吃得下白粥,闻到一点荤腥就吐,在这样下去,孩子没出生,周禾的身子却遭不住了。
周禾在他怀里调了个舒服的姿势,坚持不住地闭上了眼。
“没事儿,我困了,睡醒了兴许就能生了。”
喃喃几句就睡熟了。
江现离索性不动了,扯了毯子把他裹好,就这样一瞬不瞬地看着怀里的人。
直到天亮了,他打了个盹的功夫,感受到周禾动了一下。
“怎么了,是不是难受了?”
江现离急忙俯身,想抱起周禾,就听他低低地呼了几声:“江大哥,里头一阵一阵地疼,是不是宝宝要出来了!”
“没事儿,别怕,我去找大夫。”
人就在门外候着,快速检查后,大夫点点头,“不必担心,是快生了,不过得等等,男人产子向来辛苦,他的身子内部也在适应呢,我约摸着再疼上半个时辰就能生了。”
说话间周禾已经出了满头的汗,江现离看着心疼,问:“有没有不疼的法子?”
大夫瞥了他一眼,沉声安慰:“这都是必经的,不用担心,疼过了就叫产婆来吧。”
周禾死死地攥着江现离的袖子,克制住想蜷着身子的动作,大口地呼着气。
江现离疼在心里,一边给他擦汗一边从额头到鼻尖,安抚地吻,大手扶着肚子念叨着让孩子安静些。
可是谁也没听他的话,疼到后来周禾呜咽出声,咬住了江现离的手腕。
江现离伸出手指把他汗湿的发丝掖到耳后,一字一句地道:“小禾,我错了,我再也不会让你疼了,我们生完这一个就再也不生了。”
话音刚落,周禾的肚子突然安静下来,想必是疼过了这个劲儿,孩子快下来了,周禾用尖牙磨着他的手腕,费力地喃喃:“江大哥,快叫产婆进来吧。”
许是刚刚疼得厉害,生产时虽然疼痛但周禾却觉得好熬一些,到后来时,只听一声婴儿的啼哭,他彻底脱了力。
产婆把婴儿放到他脸侧,高兴地祝贺:“恭喜恭喜,是个水灵的小丫头,看着模样,刚出生了就这么俊!”
周禾扯了扯嘴角,眼前逐渐黑暗,到了是昏了过去。
一日后,睡梦中总是传来婴儿的哭声,他再睁眼时,就见江现离和柳儿就靠在床边看着自己,刚出生的女儿躺在身旁,正睡得香。
“爹爹醒了!”
“周禾你再不醒来,我可是要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