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碍事。”

向知念听见这句话,没再多说什么,伸手抚摸了一下手腕处的手镯,跨步走了进去。

“就这样让她走了吗?你明明已经发现了她的状况不对劲,为什么不拦住她?!”即使知道对方听不见自己的声音,向晚柠也忍不住质问对方,带着一丝绝望:“她不是你的属下吗?她不是你的同伴吗?你为什么不救救她!”

那名被向知念叫做江哥的男人只是看着前者的背影,目光似是透过她与其他人对话,又像是自己不自觉的低叹:“有些人是拦不住的。”

向晚柠明白这句话不是对自己说的,因为没有人能够看见她,但乍地听见江哥的这句话,还是让她暴跳如雷:“你不试试怎么知道?!你明明不在意,你根本不在乎她会不会死!就算是自取灭亡的举动,难道不是因为你们这狗屁法庭的问题吗?!”

她想起了向知念深夜哭泣的画面,想到她问“自己该怎么办”,心中的怒火越燃越大,于是朝他吼道:

“它如果公平,如果能让每一处伤痛都被抚平,如果能让加害者得到应有的惩罚,如果天平不会为谁倾斜……那凭什么一年都没能让罪魁祸首付出代价?!”

“你凭什么能轻飘飘的说出‘有些人是拦不住’的这句话?因为你不在乎她啊,可是我在乎!我在乎!我在乎她的生命,我在乎她的情绪,你不在乎但我在乎啊!”

“我能理解她,可我更想让她活着,你到底懂不懂?!”

向晚柠说完,就想要跟上向知念的脚步,却在转身后听见从自己身后传来的一句话:“可惜这是国际法庭,可惜对方是Z国人,各种势力纵横交错,不是任何人能够轻飘飘拍案决定的事情。”

她终于诧异回头,以为他听见了自己的声音,在看见他的眸光绕过自己看向更前方的向知念时,才恍然明白他并不是在回答自己的疑问,更像是一声感慨。

向晚柠有些难过的移开眸子:“所以你根本保护不了自己人,你只能看着她做出你意料之中的举动,或许会在她成功之后在监狱里见她,而后假模假样的惋惜一声……真是可笑,说的不过都是些冠冕堂皇的话。”

她追了上去,就如同以往追随向知念的步伐一样,这一次也不例外。

……

周围是喧闹嘈杂的声音,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无数人惊恐地尖叫起来,当向知念的银针射出,击穿了那名正气凌然、即使在被审判席也一脸高高在上的人时,他痛苦凄惨的叫声变成了向知念耳边最美妙的乐曲。

“亚希伯恩。”她缓缓开口,平静的看向还在被审判席挣扎的男人:“我早说过了,你得死。”

这名叫做亚希伯恩的人甚至在法官问出是否承认自己的行为时,还朝向知念的方向瞥去,嘴角高扬,字正腔圆说道:“是的,法官,我对自己之前的行为十分后悔,渴望有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向晚柠看得清清楚楚,她不由捏紧了拳头,于是在看见从他身上炸开的皮肉四溅,鲜血甚至沾到了向知念脸颊上后,忍不住皱眉想拭去那丝血迹。

可她没能做到,不仅是因为自己碰不见向知念,更是因为对方很快就被人控制。

来参加这场法庭的人来自不同国家,不少人在亚希伯恩的惨叫声中开始指责她,说她不尊重所谓人权主义,却没人敢上前去扶起亚希伯恩正在溃烂消融的身体,他们的谩骂听得向知念忍不住笑出了声。

“神经病。”她骂道:“要不是没有炸弹,我真想让你们一起下地狱,亚希伯恩要有人权,那我的晚柠呢?那阵亡的于阙舟呢?难道就因为他们死了,所以连人权也没了吗?”

向晚柠呆呆的停在原地,在这一刻,她觉得自己好像发现了一个惊天秘密。

于阙舟,为什么会有于阙舟,为什么这个梦会有于阙舟?!

偏偏眼前的场景开始模糊,向晚柠只觉自己要脱离这个梦境,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慌感袭来,可她还不想离开这里!姐姐怎么办?家里人怎么办?她要……

还没等她思考完,似是听见了那叫江哥的人发出的一声忏悔,说“好像是我错了,不该坚持”云云,但向晚柠来不及去想他为什么会说这样的话,整个人被接下来的这一幕敛去心魂,只觉整个心脏都被人用手紧紧攥在了一起。

向知念在被人拖下去的时候,呕出了血来。

但她却是笑着,在亚希伯恩痛苦的惨叫声中越笑越开心,听见一向高傲的亚希伯恩低声求饶,看见他身体不受控的颤抖,腥臭的液体从他身体里流淌出来,更是笑得满足。

她早就喝下了一年前向晚柠喝下的同一种毒药,就在今天和家人一起吃的那顿早餐里。而在此刻,在看见亚希伯恩的最终下场后,曾经亲眼目睹向晚柠死亡的心结终在这一刻解开。

向知念想,她终于能去见晚柠了。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在即将失去意识的前一秒,她竟然看见了双眼通红,哀切看向她的晚柠,听见了对方的一声呜咽,和一句呼唤。

她好像听见了。

不,她真的听见了。

晚柠叫了她姐姐。

第78章 抱歉,我只是在正当防卫

眼前的场景慢慢碎去,向晚柠从梦境挣扎出来,难过、痛恨、绝望的情绪相互交错,她只觉胸口闷痛。脚下踩着的似乎是梦里流出的鲜血,黏腻的、浓稠的腥气缠绕着她,仿佛即将把她拖入不见天日的囚牢里。

“晚柠?晚柠!你醒一醒!”

耳边似乎传来向知念温柔担忧的声音,黑暗中也因这句话透出微微光亮,向晚柠猛地一睁开眼,就看见眼前几个模糊的身影,正着急的徘徊在她床边,向池淞和医生的交谈声隐约传来:

“我妹妹怎么了?她没事吧?是不是有人欺负她了?为什么哭得这么伤心?”

医生听见他接连不断的发问,虽然明白他情急下的慌乱,但一边将注射完的针管扔掉,一边有些无语开口:“……我只是一名医生,并不是算命的,我算不出谁会欺负你妹妹,她只是被魇住了。”

“真的没事吗?”向池淞有些不信:“可她一直在叫我们的名字,哭得那么大声。”

“那你好好想想自己做了什么,她的身体没有问题。”医生收好药箱,因为和向池淞关系不错,便顺口抱怨了一句:“现在凌晨四点,我在床上被你一个电话叫来……我不睡觉的?”

向池淞听见了他话语中的不悦,便说了一句“价钱翻倍”,于是就见医生顿时喜笑颜开,拍了拍他的肩膀,又叮嘱了一句:“已经给她打了一针,等她清醒后再问问发生了什么事吧,我就先走了。”

大晚上叫他来家里的确不太礼貌,向池淞抬腿跟上了对方的步伐,歉然道:“辛苦了,我送你回去。”

他们离开时的脚步声唤回了向晚柠的思绪,她感受到墨音的手落到了自己发顶,听见她担忧的声音、询问自己究竟梦到了什么时,心脏抽痛仿佛窒息般的触感再次席卷全身。

向晚柠忍不住拉住她的手,泪光闪烁的对上墨音的眼眸,正想说“别这样对我”、“我好难过”的时候,张了张嘴,脑海里像是卡带一般……那曾在梦中经历的一切如潮水般倏然退去,记忆褪色,只留悲怮的余温,让她一时有些茫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等等,她又为什么要说这些话?

好半晌,向晚柠才愣愣收回目光,她盯着自己的手,不知是怅然还是惊慌的开口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妈妈……我好像忘了很重要的事情,我忘记了。”

她又将视线移到了向知念的脸上,心里闪过莫名传来的、失而复得的喜悦,向晚柠盯着她的脸,不知怎地低声笑了起来,笑意越来越大,最后落在了她眼角眉梢。

她是真的开心。

向晚柠也不知道为什么,但一见到向知念,特别是在睁开眼见到向知念的那一刻,她就觉得开心,好像有什么缺憾被人填补,好像内心悬着的一块巨石终于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