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烨站在明渊阁视野最高的瞭望亭上,单手拿了一只毛茸茸的狗尾巴草把玩,他一身青色长衫,腰间松松垮垮系了条丝带,从身后看去,这明渊阁阁主腰窄腿长,姿态闲散,往那儿一站便好似一幅画。
他居高临下站在亭上,面前是一块被树丛围住的黄沙地。
风一吹,树丛便呼啦啦的作响,将阵中这支十几?人?的巡防队伍严丝合缝的困在其中。
谢烨对奇门遁甲之术略知一二,接手明渊阁后便着手改造了一番,将明渊阁门前的这块沙土地改成了一个迷魂阵,若有来犯者,进来容易,出去难。
无论从哪个方向走?,都犹如被鬼打墙了,走?不出去。
就像此刻带队的王玉书一样,他已经被这迷魂阵困了三天了,早已饿的筋疲力尽,头?晕眼花,喉咙更是干渴的仿佛被烧焦了一般。
正?当他们对眼前的情形绝望至极时,那困住他们的罪魁祸首踏上凉亭,在高处扔了几?个水囊下来。
王玉书艰难的抬眼,看着头?顶的明渊阁主,回头?怒斥手下:“都不准喝!谁知道他会不会在水中下毒。”
谢烨靠在凉亭上,揣起手笑道:“王副将多虑了,本座若真想要你们死,你们进入此阵的第一天就该咽气了,本座又何?必多此一举。”
“那你费尽心思把我们困在这里,究竟有何?目的!”王玉书嘶哑道。
“没什么?目的,就是没见?过西北驻军,觉得?新奇。”谢烨回答。
王玉书用力攥了一把地上的沙砾,怒斥道:“那你现?在看见?了,是不是能放我们走?了?”
谢烨狡黠的眯起眼睛:“不行,本座没看够。”
“士可杀,不可辱!”王玉书一脚将地上那水囊踢的更远,身侧的士兵早已七扭八歪的倒在一边了。
其中一个手下渴的眼冒金星,早就将什么?严明的军纪忘到?了九霄云外,不顾王玉书阻止,连滚带爬的朝那水囊够过去,解开了壶口就是一通猛灌。
其余人?也都按耐不住了,纷纷上前抢水喝。
王玉书有心阻拦,奈何?他已经被耗了三天三夜了,身上实在是没力气,只能嘶哑的试图喝止属下。
然而却没有人?听他的。
那明渊阁主在高处放肆的大笑起来,眼里满是讥嘲。
王玉书狠狠瞪着他,恨不得?扑上去将此人?除之而后快。
谢烨止住了笑意,抱臂站在亭中,对他道:“或者我还?有一个法子,王副将不如听听。”
“你身上分明带着与驻军总部联系用的放射火矢,为何?不用呢,让你军中其他人?来救你们,直接将明渊阁围了,岂不是更好?”
王玉书大怒:“你休要做那将更多战士引入迷魂阵中杀掉的美?梦!就算我今日死在这儿,也绝不会上你的当!”
谢烨的眼睛逐渐冷下来,随着夜幕降临,天边残阳给他的眼底渡上了一层浓重的血色杀气。
有属下小心翼翼的上前来道:“阁主,不如就放他们走?吧。”
“西北驻军几?十万兵马,若是真将明渊阁围了,我们怕是难以招架……”
谢烨漠然转过头?,神?情阴鹜的注视着那手下,苍白?的指骨发出“咔嚓”一声响动。
这是明渊阁主每次杀人?前的前兆。
那手下连忙跪地磕头?,惶恐道:“阁主恕罪,阁主恕罪,是小的多嘴了,该打,该打……”
“滚吧。”谢烨不耐烦的道。
周围手下都退下去了,只留谢烨一个人?负手站在亭上,那背影孤单而瘦削,仿佛在等什么?人?。
王玉书见?状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想法,明渊阁主就是想靠困住他们,把西北驻军的其他人?引来。
而他身为西北驻军的二把手,在军中地位举重若轻,若是他发出求救信号,身为主帅的裴玄铭一定会来救他。
这迷魂阵变化多端,诡异离奇,他决不能让裴玄铭因此涉险。
王玉书咬紧了牙,平静的下定了必死的决心,准备寻个地方坐下来,等着死亡的降临。
不过人?算不如天算,一旁的一个手下趁他不备,一把从他腰间夺走?了火弩举起,朝天就是一箭射出。
巨大的火花在暮色四合的天际线处炸开,流落出极其漂亮的火焰流光。
王玉书大惊:“你”
“副帅!我们这些人?上有老下有小,纵使不怕牺牲,也是奔着驻守边疆,抗击北狄去的!您不能让我们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在这里啊!”那小兵悲愤欲绝,握着火弩的手在难以克制的颤抖。
王玉书看着他那双眼睛,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半晌他一把薅起小兵胸前铠甲,一字一句怒道:“好,可若是有更多战士因为我们而牺牲了,本帅做鬼也不放过你。”
“真感人?。”高台上的明渊阁主面无表情的点评道。
他话音刚落,阵外传来细碎的马蹄声。
紧接着一支冷箭矢借着夜色凌空而来,直射空中亭台!
谢烨猝不及防,被那箭矢擦过了肩膀,“呲啦”一声划破衣袖,落下一道血印。
小兵大喜:“副帅,是将军来了!那是将军的穿云箭!”
谢烨踉跄几?步,倒退着单膝跪在地上,借着亭台的围墙隐藏自己的身形。
“阁主!阁主您没事吧!”手下慌慌张张的就要往上过来扶他。
谢烨猛然喝道:“别上来!”
他一面喝止住手下,一面在心里想,裴玄铭,你有种?就射穿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