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句却也是林白棠百思不得其解之处:“她既离开之后再嫁,多少年不曾找过来,怎的忽然之间找上门来要相认?”至于王氏再三向林青山所说思念之语,她是半个字也不信!
一行小伙伴看完龙舟竞渡,又买了不少小摊贩的各色吃食上船,全都堆在船上筐中,各自挑了爱吃的,边闲聊边吃,想起家中前后变化极大的王氏,林白棠还是忍不住提起自己的疑问。
方虎最直接:“她想让林叔养老?”
“倒也不曾提过。”林白棠自与王氏第t?一天见面,便对她没什么好感,在家也是百般警惕,总觉得能够动辄躺倒在地撒泼的老妇,连一点点体面也不要,不敢想象她背后还有什么样的家人,打着什么样的主意。
林宝棠跟林青山私下闲聊过,约略知道一点:“爹说她再嫁之后,还生有子女,想来也不会找咱们家来养老。至于旁的,多年不曾打听过,便不清楚了。”
“总不会是听说你家饭香,奔着你家吃饭来的吧?”陆谦剥开一个豆沙粽子,咬一口眉头便皱到了一处:“这家豆子都没煮熟,连米都还有点发硬,是着急出来赚钱,少煮了半个时辰吗?”
真要论各色粽子,还是林家的好吃。
陆婉教训大弟弟:“你就是吃白棠家的粽子,嘴巴养刁了。也不是谁家都有林阿婆那样手艺。”
林白棠粽子也不吃了,忽有了主意,与众人商议:“爹爹既知道她再嫁,还育有子女,想来也知道她再嫁在何处吧?不如……咱们也去打听打听她家什么情况?”
王氏自踏进林家门,搅得家中不得安宁,若非后来旧事被林青山戳破,便是金巧娘生孩子恐怕都不能消停。
方虎:“她既能打听过来,咱们便能打听回去。”
陆谦:“知己知彼。”
小伙伴都表示赞同,并且无条件支持:“反正这几日咱们也放了假,一起陪白棠打听打听。”
林宝棠有点犹豫:“要是让爹知道了,会不会难过?”
陆婉则偏向于听从大人的话:“要不……你们别私自行动,问问林叔父,万一他不同意呢?”
林白棠挨个与方虎陆谦举掌相击:“就这么说定了!等我回去问问祖母,可知道傅家之事,咱们就出发!”将林宝棠跟陆婉的话当作了耳旁风。
林宝棠很是无奈,还接到妹妹的警告:“阿兄不许跟爹爹告密!”
第12章 第十二章 想来存了不少银子!……
“我嫁过来的时候,她早都被休了,连个照面也不曾打过。”傅氏禁不住小孙女的歪缠,被她磨得没法子,只得告诉她:“你祖父那个闷葫芦,哪里会告诉我休妻缘由?还是妯娌悄悄告诉我的。我还疑心她在胡说,追问过你祖父才知晓竟是真的。”
林白棠抱着老祖母的胳膊,半个身子都依偎在她温暖的怀里,不由追问:“平白无故的,她竟下这样毒手?”
龚氏想想,又补充道:“家里是不富裕,可也没到养不起一个女儿的地步。”她也不太懂王氏的想法:“那年大旱,地里没什么收成。你祖父只是随口念叨了两句,这个孩子来得不是时候,想着孩子生下来要受罪,她竟把孩子给溺死了。后来你祖父也追悔莫及,说是没想到王氏竟是这样的人,他几句话就害死了自己的女儿。”
“阿翁对她很坏吗?时常打骂,几句话就吓到她了?”林白棠不曾见过祖父,却又好奇旧事,不好问父亲,跟老祖母却全无顾忌。
“瞎说什么呀?你爹爹的性子就随了你阿翁,话不多但踏实会疼人。”龚氏虽守寡多年,但谈及亡夫,嘴角便不由泛上笑意,许是想起了年少时候的旧事,怅然道:“我还问过妯娌,你阿翁待王氏如何,她说如同待我一般。”
“那就奇怪了。”林白棠也不打算追究王氏溺死女儿的动机:“阿婆知道她再嫁的人家吗?”
龚氏道:“十几年前有次我病重,你爹爹束手无策,跟个没头苍蝇似的乱撞,还去乡下求过族人。只是那时候家里穷,我们娘仨久不回乡,贸然上门也无人管顾。还是他二婶见孩子可怜,悄悄塞了一把铜钱,又拿了点吃食给他,告诉你爹爹他亲娘再嫁的地方。”
“我爹爹真寻了去?”
当年林青山走投无路,继母病重妹妹年幼,怀揣着一点微茫的希望去求助,最后无功而返。
“听说是寻了过去,当时傅家日子过得兴旺,在枫桥镇附近的乡下住着,家中青砖瓦房。当时远远瞧见王氏带着儿女出门,身上穿着的都是细绸。他当时奔波多日未曾洗漱,瞧见有乞丐上门讨食,才站到傅家门口,便被大人孩子打骂驱赶,想想自己蓬头垢面的样子,连个照面也未打便回来了。”
林白棠再追问傅家做何营生,龚氏便不得而知了:“这些事情,阿婆就不知道了。”她抚摸孙女的脑袋,笑道:“你今儿寻根究底,打什么主意呢?”
“傅家既这般阔气,孙女实不明白她怎的寻到咱家来?”林白棠小声嘀咕:“再说……她来的这些日子,我瞧着过得不咋样。”
她在外面卖小食,早已学会分辨贫富。
富人日子过得舒心,必然眉眼舒展,面上少风霜之色,双手无劳作的痕迹。
且不说王氏身上衣着粗陋,但见她眼角堆叠着愁苦的褶皱,嘴角深深刻着向下的纹路,双手粗糙暗红,似乎冬日的冻疮消去,却留下暗褐色的旧痕,便知这是常年劳作留下的印记。
再论吃相,就更不必说了。
刚来的前三日,好似在外面饿了许久,吃饭甚至透着股凶相,吃起饭来犹如抢食,但凡荤菜恨不得尽数抢进自己碗里,必要将饭菜堆得满碗冒尖才肯罢休。多住得几日,吃饭的速度才和缓起来。
林白棠见过河道上向她买吃食的许多主顾,有钱的熟客为着尝味,意态悠闲;辛苦劳碌者连最便宜的白粽子也要再三犹豫讨价还价,最后还是买了旁边更为便宜的炊饼,吃得狼吞虎咽。
龚氏慈爱,轻点小孙女的鼻子,佯怒道:“小孩子家家,不许口无遮拦,这些话咱们祖孙俩私下说说,可不许讲到你爹爹面前去。”又再三劝她:“你傅阿婆再不好,那也是你爹爹的亲娘,她过得不好,你爹爹也不好过。做人儿子的,总有生养之恩要报,白棠乖一点,别让你爹爹太过为难!”
金巧娘刚生完孩子,林白棠也不想家中闹得鸡飞狗跳,极不情愿与老祖母讲道理:“也不是我要闹的,是她瞧我不顺眼,处处找我的茬。要是她不挑我的刺,我也不会跟她对着干。”
也不知王氏如何作想,她这话说完没半日功夫,王氏从外面溜达回来,竟笑着问她:“白棠,外面赛龙舟可热闹?”
她才答应过老祖母不跟傅阿婆对着干,人家奉送个笑脸,她也不好报以白眼,便敷衍道:“龙舟还要赛好些日子,傅阿婆要不要去看?”
王氏难得对她露出个笑脸:“你娘还在坐月子呢,我还得照顾小弟弟,一时半会走不开。”转而对龚氏客气道:“不如我在家里照顾媳妇孙儿,你也出去瞧瞧热闹?”
龚氏嘴上劝着小孙女跟王氏好生相处,肚里却提着一颗心,时刻防着王氏弄鬼。她哪里敢把金巧娘跟小孙子单独留给王氏,笑着婉拒了她的好意:“我平日就不喜欢热闹,还是在家里舒服。”
王氏在陆家消磨了大半日功夫,虽然被当面问及旧事有些没脸,却也打听到林家的一些事情。
她住进来这些日子,估摸着林家进项不少,林青山是家中顶梁柱,便是头一笔钱;林白棠也每日都有进项,却还有一项漏算了,那便是龚氏生的林青枝。
林青枝上次回娘家,大包小包拿了不少,当时正赶上金巧娘生孩子,慌乱之间王氏不曾深想,今日跟巷子里那几位“老姐姐”深聊过之后,她才发现林青枝嫁得极好。
听说林青枝嫁的漕帮小头目无父无母,却颇有几分本事,在漕河上硬是打拼出来厚厚的一份家业,尽数交了给她掌家。每年从京中回来,必要带着重礼亲自上门来探望岳母,比有些亲生儿子还孝顺。
毛婆子当时羡慕的说:“林家姑爷有钱还大方,每回都不少买东西来。连白棠那丫头身上的穿戴,有不少都是林青枝夫妇置办,龚氏真是生了个好闺女。”又神神秘秘跟几人讨论:“别瞧着龚氏平日穿着素净,想来存了不少银子吧?”
郑氏跟方婆子一笑而过,也不将这些话放在心上,她们私底下也没少议论,可王氏听到却留了心,再看龚氏便不是儿子碍眼的继母了,话里话外都带着殷勤:“就算不跟孩子们出门去玩,不是还有你家青枝嘛,你就不想同女儿过个端午?”
第13章 第十三章 那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林青山收工回家,闻到厨房熟悉的糟卤香味,探头进去,发现母亲在灶火间煎鱼,女儿坐着烧火,祖孙俩配合默契,看灶上坐着的卤肉锅里满满一大锅猪耳,煎得金黄的小鱼也盛了大半盆,不由问道:“不是说了白棠好好玩几日嘛,怎的又开始做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