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站在?门口发?呆,院门被人从里面拉开,一名?陌生的极瘦的少女正要出去,与他差点撞个满怀,她迟疑片刻,小?心唤:“谦表哥?”似不?能置信。
陆谦不?认识她,对方想来也只是听?过这位表哥读书颇有天份,旁敲侧击问过陆婉:“谦表哥长什么?样?”被对方不?冷不?热的敷衍道:“就长那样。”
那样是什么?样儿?
她从陆婉跟陆诚脸上去拼凑素未谋面的表哥,得出个结论大约长得不?错!
陆谦:“你是谁?”
一腔思绪被陌生少女打乱,她面上堆叠出甜笑,引他进来:“我们小?时候见过的,谦表哥不?记得了,我是杨叶啊。”
陆谦一听?姓杨,便猜到许是他舅舅家女儿。
两家断联多年,没想到还有再来往的一天。
他背着行李,一言不?发?往里走。杨叶跟在?他身后,叽叽喳喳问东问西:“姑姑说估摸着日子,表哥也快回来了,没想到这么?快就回来了。表哥在?洛阳辛苦了,听?说中了探花……”絮絮叨叨,倒是颇为熟络。
郑氏见到陆谦,握着大孙子的手,眼?泪便流了下来:“回来了就好!”又?催他:“去给?你阿翁上柱香吧,也让他高兴高兴!”
陆谦离开数月,再回家发?现家中摆设没变,可少了一个人,气氛终究大改。
举家守孝,陆文泰跟杨桂兰听?到外面动静,也迎了出来,一家人齐聚,自然免不?了落泪。
再问起别后之事,家中倒也无别事发?生,左不?过丧葬事宜,邻居来帮忙,亲友前来吊唁。但陆谦离家数月,经历不?少事情,便捡路上所见所闻,应考事宜讲讲,只隐下郁琼之事。
陆谦回来不?过一日,发?现家里多出两位表妹,只觉得浑身不?自在?。
他本是个疏离的性子,轻易不?与人亲近,奈何这两位表妹听?不?懂人话?,一日六七回轮着班要往他房里闯,一时里要送茶,一时里要送点心,敲门的同时便直接推开,也不?管他同没同意。
进来放下东西,还要东拉西扯的聊天,不?是问他书院的事,便是问他洛阳之事,再或者?便讲起两家长辈的情谊多厚。
陆谦被搅得心浮气躁,拱手行礼请表妹出去,对方反而?笑道:“表哥真是读书读呆了,咱们嫡亲的表兄妹,这么?多礼作甚?”
多少年读书养成的好涵养要败在?两位表妹手里,他郑重道:“杨叶,我要安静读书,既不?喝茶也不?吃点心,麻烦你去陪我阿娘,或者?找我姐姐也行。”
对方掩口笑道:“表哥又?错了,我是杨蝶。之前进来的才是我姐姐。”
陆谦:“……”
双胞胎姐妹,谁知哪个是哪个,他又?不?曾照脸细细打量,更不曾注意她们的衣饰打扮。
到半下午,他索性从里面闩上了房门,躺在?床上发?呆,听?着外面敲门声不?应,推门也不?作声,外面的也不知是杨叶还是杨蝶,气鼓鼓下楼去了,在?院子里告状。
“姑姑,我想着表哥读书累了,上楼给他送一盒醒神的药油,谁知他在?里面闩上门,也不?应声。”
杨桂兰明白当?初嫂子留下娘家侄女的意思,不?过当?时正逢家中办完丧事,着实又?累又?倦,也懒得再跟嫂子歪缠,便应了下来。
原还想着,娘家侄女住几日,不?等陆谦回来,她们便回去了。不?想这俩孩子一住便是几个月,大有在?陆家扎根的势头。
她一面替儿子捏了把汗,一面心里又?暗暗好笑。
这小?子都十九岁了,以往还拿读书科考做文章,一再推脱婚事,如?今被姑娘追着跑,也该好好思量自己的终身了。
杨桂兰便安慰俩侄女:“你表哥历来如?此,性子疏淡,在?房里读书的时候,不?喜欢有人吵闹搅扰。他要渴了饿了,自会下楼来寻,你们不?必管他。”
回房与陆文泰偷笑:“瞧着吧,过不?得两日,这小?子非得来求咱们把这俩姐妹送回去。”
陆文泰便打趣道:“瞧你嫂子的架势,约摸想着两家亲上加亲吧?你与娘家多少年不?来往,好不?容易又?开始来往,难道想惹恼了她?”
当?年陆家败落,两船的货连同伙计都被水匪杀了个干净,连货船也被两把火烧毁。
陆泉跳水,死里逃生留得一命,被沿河人家所救,房产铺子都拿去抵债还货款,抚恤船上伙计家属,家中积蓄散了个干净,只余一点小?钱,赁房度日,还要给?陆泉延医用药,日子过得艰难。
杨桂兰刚嫁过来,还在?新?婚,丈夫陆文泰还在?读书,天降横祸,纵然报官也无用,一时查不?到凶手。
江南密密麻麻的水道,水匪多如?牛毛,找不?到凶手才是常事。
她上娘家门上去借钱,却被兄嫂冷嘲热讽,一文钱都不?愿给?。父亲过世,母亲在?家对儿子媳妇也不?敢多言,更遑论借钱。
杨桂兰最?后哭着跑回夫家,流了一路的眼?泪,回来之后便苦练绣技,去做了绣娘。
夫妻俩后来省吃俭用,还当?了郑氏多年积存的首饰,这才买下了芭蕉巷的房子,一家子总算过上了安稳日子。
想起旧事,杨桂兰的脸色冷了下来:“她都不?怕惹恼了我,难道我还怕惹恼了她?你等着吧,我这俩侄女得了嫂子的真传,一肚子算盘。要是咱们家谦儿不?成器,她们未必会贴上来。我原还想着送两人回去,但后来想,让他们死心也好。反正谦儿定然瞧不?中他们。”
夫妻俩打定了主意瞧热闹。
傍晚时分,陆谦总算打开了房门,从楼上走了下来。
他如?今在?家守孝,还未过百日,不?好去别家串门,便估摸着时间,到得傍晚林白棠放工的时候,早早去河岸边等着。
出门之时,杨蝶追了过来,亲亲热热问:“谦表哥要去哪?带上我可好,我来这么?久,还没出去逛过呢。”
陆谦皱眉,后退两步,以避开越靠越近的表妹,生硬道:“不?太方便。”扭头往外走。
杨叶从厨房奔了出来,瞧着妹妹表情沮丧,还伸长脖子瞧了一眼?:“表哥去哪?”
杨蝶扁扁嘴:“我哪知道,问也不?肯说,跟个闷葫芦似的。问他十句,有八句敷衍,剩下两句还不?肯应。他是读书读傻了吧,明明生得也不?差,就是……不?讨人喜欢!”
杨叶嗤笑:“我瞧着不?是表哥傻,是你傻吧?表哥要是讨人喜欢,早作定了亲事,哪里还有咱们家什么?事?他读书读呆了正好,外面没什么?花花草草,家里又?穷,也没钱纳妾收房,难道不?好?”
姐妹俩相视一笑,便如?同捡到了一个大便宜。
两人站在?陆家门口,远远瞧着陆谦慢悠悠在?巷子里走,到得林家门口,还在?那棵楝树下站了一小?会,仰头瞧了片刻,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们在?芭蕉巷住了一阵子,知道那是林白棠家,也瞧见过这位邻家少女与陆家人相处的样子,可见平日没少来往。
杨叶上次跟陆婉提起林白棠,原意是想打听?一下她跟陆谦的关系,谁知都不?用她暗示,陆婉便笑道:“表妹有所不?知,白棠打小?就跟谦哥儿玩得好,还有前面方家大肉铺的虎子,他们三个小?时候形影不?离,以前为着救白棠,谦哥儿跟虎子还跟拐子拼命,落得一身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