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你得好好打扮,虽然那时候你还是宝宝还在肚子里她就喜欢你,但见家长还是要郑重些。

于是,禾卿这一大早除了刷牙洗脸是自己弄得,穿衣服戴围巾、针织帽这些全都严懿琛一手操办的,只见男人全程都在从衣柜里拿出衣服一件件比划着搭配,然后选出最满意的给禾卿穿上,就连长袜都是男人选好给他穿上的。

禾卿觉得未免有些过于重视了,虽然知道人已经逝去了,但难免还是被严懿琛这般认真的模样给弄的紧张了起来,像是要见到活生生的人而非一块毫无生气且冰冷的墓碑。

哦,对了,可能还会有积雪。

禾卿不太敢肯定前天早上下的莫约有8cm的厚雪有没有被清除掉,或者是出两天出了太阳大部分都化了。这些都是未定的,在他们出门的那一刹那,谁也不知道迎接他们的世界是如何。

“我来的那天早晨下了很大的雪。”

禾卿在驱车赶往目的地的路上看着车窗外飞速略过的景象突然提到。

“我知道。”

“醒来的时候看到的吗?”

“是的。”

“你妈妈......她,被埋在哪里?”禾卿最后还是耐不住的问了下。

“乡下,山上。”严懿琛其实挺想给母亲迁坟的,但是老辈的人觉得不太好,大动干戈扰了他母亲的清净。

算了,就让已经死了的人清净点吧,只听得到山间的风声、树声、水流声还有鸟鸣也挺好。

几个小时的路程后严懿琛将车挺稳便叫醒副驾驶上歪着脑袋睡着的禾卿。乡下要远比城市里寒冷的多,灰白阴沉的天空、风呼啸而过刮的脸生痛。禾卿下意识的拢紧了衣服,将拉链拉到了脖颈处,他打量着眼前青黑色的大山,接过严懿琛从后座上拿出来用来祭拜的黄白菊花。

天气太冷了,乡下的雪都还留着,不像城里一大早就有环卫工人铲雪撒盐。上山的路上一开始还是水泥路,路边上都还堆积着白雪,杂草边上也都是没化干净的雪,再往上面走就没有水泥浇灌铺平的道路了。

看着眼前有些陡的不好走的黄泥巴土小路禾卿突然停下了脚,严懿琛在坡上站立着,朝禾卿伸出了手。

严懿琛饶是今天这个行动不便的场合依旧是西装革履的一身,脚上那双黑色锃亮的皮鞋踩在湿润的凹陷进去的黄土上倒是显得坚韧,像是深扎进去的竹节。只不过今天上身比往常多穿了一件黑色蓬松羽绒服,看起来庄严沉重却又有些“活泼”,不至于一整身西装显得沉闷。

山里的雪留下的更多,湿润的黄土不仅容易脚滑,偶尔还有从树上坠落下的雪砸进禾卿的身上,还有脖颈里,冰冷刺骨的让禾卿打了个寒颤。

他们走的这条小路一看就是常年没多少人走的,除了脚踩的小路草长的少以外,到处都是窸窣的树枝交错伸长,禾卿被严懿琛一路牵着走还是难免被旁边的各种树枝给划到身上,那树枝打在羽绒服上发出噼里啪啦的稀碎声响,还会有那种树枝带刺的,像是玫瑰的根一样,划拉着衣服还有下半身的卫裤,有时候还勾住了禾卿的长袜。

他突然庆幸严懿琛早上给他穿上的长袜了,想来严懿琛每年都是这般一个人爬山扫坟祭奠自己母亲的吧。禾卿看着眼前男人挺廓高大的背影一种怜悯、难受、心疼的情绪又占据了他的心。

索性坟墓不是在深山里面,两人走了一段稍微崎岖的山路后就到了。严懿琛把花给禾卿抱着后就上前脚步非常利索熟练的除掉了旁边长出的各种杂草还有树枝,看着男人徒手干脆折去挡住墓碑的树干禾卿站在一旁小心的嘱咐道:“你慢点,小心手。”

严懿琛沉闷的应了声,然后不知道从哪捡来的一截被折断的带叶子的树枝,像是扫地般扫去了水泥浇灌的墓地前落下的枯黄叶子,直至整个墓地周边都不再显得荒乱他才停下了手。

禾卿抱着两束花走到严懿琛的身旁,一同看向墓碑上那个长相年轻秀丽的女人,照片中的女人笑容格外的明媚,两个长辫子搭在肩膀上,“那是她生我前在部队拍的。”严懿琛拍了拍手上的灰,然后上前轻轻拂去了灰色墓碑上一层白色的积雪向禾卿解释道。

“阿姨,真的好看。” 禾卿盯着照片中的女人看了半天,是那种看一眼就忘不了的长相。

严懿琛非笑似笑的说道:“这长相害了她。”

他从来不希望自己母亲这般好看,因为他知道,“好看”只会成为一把利刃,最后成了杀死他母亲的匕首。

人是善嫉的,总是会嫉妒一切长得好看的并加以辱骂,和想拥有一切好看的,并加以占有。

这种恶意,从不假思索的占据了这个女人悲惨的一生。

禾卿上前牵住了严懿琛刚拂过雪冰冷通红的的手,“没事,你长得好看,我喜欢。”他不知道这句话说的事宜与否,但他只想严懿琛别去想过去那些不好的。

严懿琛侧头看下身旁的禾卿,笑了下,然后又望向照片上的女人,像是做了一个很长久的决定:“妈,我把禾卿给您带来了,就是那时候隔壁杨阿姨生的宝宝。”

“伯母您好,我是禾卿。我,我现在是您儿子的学生,严老师现在在武大教书,可厉害了,还是个教授,每天给很多学生上课呢!您儿子他真的非常优秀,如果你还在,一定会为他感到骄傲的。”

禾卿看着那照片紧张地说道,他也不知道自己说的都是些什么,只知道一股脑的说严懿琛如何如何的好,可明明就是要介绍自己。

“你不跟我妈介绍你自己,反倒介绍我?”严懿琛终于是被禾卿这般傻愣愣的样子给逗笑了,禾卿愣住了,这是这些天第一次从男人的脸上看到发自内心的笑,很舒适,愉悦。

“哦,伯母,我是武大在校大四的学生,今年22岁。”禾卿急匆匆的说道。

严懿琛食指紧扣牵起禾卿的手,低头看了眼然后又看向墓碑上的照片就禾卿的话补充道:“妈,禾卿不止是我的学生,也是我以后的爱人,我希望你能祝福我们。”

禾卿听得睁大了眼睛,拉扯着严懿琛的胳膊,然后小声的说道:“你干嘛啊,说这这个干嘛!”

严懿琛不理会禾卿这些小动作,继续说道:“婚姻和爱情可能对您而言是不幸的,以往我也如此认为,我也一直都觉得我这一辈子都该这么浑浑噩噩的度过,我一直都觉得您不该认识他,更不该当初选择生下我,但我认识了禾卿后知道了,有些事即使重来,我还是愿意再受一遍磨难,再去选择认识他。”

“我现在跟您当时一样,不后悔。”

严懿琛说完这句话后,就没有再说了,他看着照片许久,拿过禾卿怀里的抱着的花束放在了墓碑旁,然后迟疑的摸了摸墓碑,像是在做最后的告别。

禾卿看不清严懿琛脸上的神情,他对着墓碑深深鞠躬,然后将花束靠着严懿琛那束书放在了一起。

黄白的花朵在这苍白森冷的山中,显得别样。突然刮起的冷风,打在包着花束的黑纸上,发出哗啦啦的声响,像是有人静悄悄的说话。

“走吧。”

“啊,现在嘛?”

“嗯。”

天冷了,回去的路还有些遥远。

男人十指紧扣地牵着身材比他稍微矮小的男孩头也不回的下了山。

番外一

学校没事后这一两个月禾卿就跟着去严懿琛工作室报道了,其中严懿琛带着禾卿做项目的时候险些没气死,导致办公室整层楼的人都能听到严总天天骂那来新来的大四学生。

这不,又开始了。

“要我说啊,这还没毕业的学生能懂个啥?”建筑部的王工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