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松觉得自己脸上疼得慌,可?他?确实想让沈禾给她服软,他?也确实有些?公事要办,正?好现在天色渐渐暗了,季松调转马头?,朝着一处賭場而去。

他?倒要去看看,那个放印子钱的地下钱庄到底在哪里。

賭場这地方与别的地方不同。别的地方白天人多、晚上人少,賭場花楼恰恰相反,白天人少,晚上万籁俱寂的时候才热闹。

这赌场规模不小,里头?灯火亮如白昼,嘈杂声带着热浪扑了过来里头人挤人的,又刚好在夏天,门窗也大多关着,确实比外头热许多;除了热以外,还有很浓的酒气,里头?混杂得香得呛人的脂粉气,闻得季松不由皱了眉头?

还是他?的苗儿好。她人好看,也不爱那些?首饰脂粉,头?发上都不抹什么呛人的花油,只在脸颊、嘴唇上淡淡涂一点儿胭脂,身上只有一点细若游丝的香味儿,不凑近了根本闻不到,更不会甜得让人腻味。

一口?咬上去还有点甜,说?是口脂里头有蜂蜜……

季松忍不住心神荡漾,又一瞬间头?疼起来。

她性子太?犟,得好好地磨磨。

季松又气了起来,当即也不管赌场里头?乌烟瘴气的了,大踏步地朝里头?走去。

季松没来过赌场,平日里虽然会和兄弟朋友赌上几把,也不一定是赌银子,更不会染上赌瘾。所以到了这赌场里头之后,季松毫无悬念地输了。

何况季松出来的急,为着和沈禾的赌气,今天穿衣裳的时候他?也没有带荷包,也就?没有带银子;这会儿欠了赌债,季松也不在意,只坐在了椅子上道:“接着玩儿。”

赌场侍奉的小廝自然乐意季松那身衣裳一看就?值钱,一眼?就?知道这人非富即贵;他?年纪又轻,面上又带着气,估摸着是哪家公子遇到了不痛快的事情,来赌场撒气来了。

别说?公子们主?动来赌场,就?算公子们不来,他?们还要想法子把公子们拉进赌场,榨干公子们身上的钱财呢;前段时间其余地方的兄弟说?他?们榨干了前吏部尚书的孙子王瑶,从他?手里拿了不少珍贵的书画给了主?子,从主?子那里讨了不少的赏,把他?们羡慕嫉妒得不行,这会儿见?了季松就?跟见?了财神爷一样,自然侍奉的越发殷勤,还端着个托盘送了过来:“爷,您喝口?酒歇歇?这可?是上好的花雕。”

季松皱着眉,也没有拿杯子,直接拎着酒壶,仰着头?往嘴里倒酒;酒入愁肠,季松越想越气,也觉出饿来他?快一天没吃东西了,又放下酒壶吩咐:“弄点吃的来。”

小廝说?好,又笑着说?了一句:“这里没地方爷去雅间儿里歇着?”

赌场自然要热热闹闹地才好招揽生意。一堆人围着你、用他?们泛着血丝的热切眼?睛盯着你、不住地为你叫好,自然能把你捧得血脉喷张、忘乎所以,也更容易从你兜里拿出钱来,毕竟旁人的羡慕嫉妒可?太?让人着迷了;但话说?回来,公子们一个个娇生惯养的,哪能受得了赌场里的环境啊?待一会儿玩着还行,一直待着,那人家下回指不定就?不来了。

也因为如此,尽管赌场的大堂不算什么舒服的地方,但赌场里确实为公子哥们准备着雅间。

这会儿季松确实累了饿了,便跟着小廝到了雅间。

雅间在三楼,季松远远地就?看见?门上雕满了花纹,一瞧就?和下面大堂截然不同;这会儿小厮在前头?打?开了门,季松信步走了进去,酒菜已经备好了。

小厮引着季松做下,又弓腰笑着问:“爷,小的给您找几位姑娘过来……伺候着爷喝酒?”

“不用,你来给爷斟酒,”季松也没看他?,说?话间就?提起筷子夹了菜放入口?中,那小厮也不多问,只殷勤地为季松倒酒。

季松默默无声地吃了好一会儿,一直吃到半饱了,方才放下筷子叹息起来,又朝着小厮勾了勾手指:“过来。”

小厮站到了季松身边,季松不由叹息:“坐下爷赏的。”

小厮只得坐下:“小人受宠若惊瞧着爷不是很开心,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爷要是不嫌弃,那就?把事情告诉小的,说?不定小的还能替爷分忧呢。”

“多嘴。”季松烦得斥责小厮,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酒杯放下后,小厮尽职地拎起酒壶给季松倒酒,面上笑着道:“是,小的知道自己笨,未必能帮到爷;可?爷把事情说?出来了,自己心里也舒坦些?不是?”

季松眯眼?看了看小厮,慢慢地靠在了椅背上。似乎是喝多了酒,他?面色有些?红,也有些?困倦。他?闭上了眼?低声道:“女人喜歡什么?”

“……”小厮并没打?算真的套出话来,闻言大喜过望,他?又拎着酒壶倒酒,声音愉悦了些?:“哎哟,爷这话问的,可?算是问对人了。”

季松掀开眼?皮看着他?,似乎在问他?当真与否,那小厮笑:“真的,小人别的不成,可?和女人打?了二十?多年的交道了”

“这不同的女人啊,她喜歡的东西是不一样的。有爱钱的,送她首饰也就?好了;有爱色的,专爱那精壮的汉子;有爱情的,得伏低做小地讨她开心;有爱名的,夸她多么多么地好,比送钱还管用呢。”

季松不屑地闭上了眼?,那小厮又道:“可?这些?法子全不管用爷心悦的佳人,绝非这些?庸脂俗粉。”

季松睁大眼?睛坐直身体?,满脸的不敢置信;小厮又道:“小人猜,爷心悦的女子定然是天底下顶好顶好的一位姑娘,这姑娘必定以花为貌、以玉为骨、以冰雪为肤、以秋水为姿、以诗词为心,对吧?”

季松慢慢地笑了。他?低声笑骂:“油嘴滑舌,该打?嘴。”

那小厮也笑:“爷这么说?,我是该打?嘴,又怕把嘴给打?坏了,不能回爷的话还请爷饶一饶我。”

“成,饶了你,”季松心情大好,又靠在了椅背上:“你说?说?,怎么猜到的?”

小厮后背冒了一身的汗。

还能是怎么猜到的?当然是因为季松外貌出众、太?好辨认,自打?他?进了赌场,掌柜的就?看到了季松;又因着季松在荣宝斋发了好一通脾气,掌柜的便猜测季松过来是因为和夫人闹了矛盾,就?把这小厮拉过去教了一大堆话,要他?把季松留在赌场里。

小厮如今三十?多岁,正?是年富力强、经验丰富的时候,闻言只笑道:“这还用猜?爷这样风神俊朗的人物,喜欢的女子也一定是天底下最好的人。”

“好什么好,”季松苦笑着叹气:“你瞧,我送她一副耳坠儿,她不喜欢,就?和我闹别扭。”

小厮一愣。虽说?明白季松在荣宝斋里发脾气,大抵是因为他?那位出身低微但体?弱貌美的夫人,但万万没想到事情居然是这样的;眼?见?季松面色渐渐冷了起来,小厮试探着又问了一句:“夫人不喜欢耳坠儿的样子?那换一副不就?好了?”

“那是点翠的,”季松忍不住叹息:“她说?有伤天和,说?要烧了那坠儿,好为我们两个人积德这叫什么事啊?我巴巴地送给了她,她非要毁了。”

小厮:“……”

这让他?说?什么啊?夸这位夫人宅心仁厚、为夫君着想?

这、这……

小厮想了老半天,总算想出一句说?辞来:“……夫人这事确实做的不大地道她要是不喜欢,一早就?该告诉了公子,免得公子费心费力地给她找啊。”

“她确实一早就?告诉了我,”季松越发苦恼:“可?她戴那个好看啊,她就?该戴给我看。”

小厮:“……”

合着人家一早说?了不喜欢,结果你因着好色硬逼人家收下是吧?

小厮心道他?还能说?什么啊?这问题全在季松身上啊,人家夫人一点毛病没有,最多态度硬了点,非逼着他?毁了耳坠儿……

可?话说?回来,当年唐明皇刚刚做皇帝那会儿,还烧了一批锦衣华服表决心,说?自己不爱奢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