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忽然到了?街头,沈禾高兴得?快要?跑起来,又被季松拽住了?胳膊。

沈禾回头,从季松握着自己手腕的胳膊一直向上看到季松的脸,却见他带着点?不怀好意的笑:“你带錢了?么?”

“……”沈禾得?意地抬起下颌:“我带了?!”

不仅带了?,还想着市井里的東西都不貴,带的錢太多反倒是不方面,她还特意带着散碎银子和铜板。

“哟,我夫人?这么高瞻远瞩啊,”季松有些意外,随即又笑了?:“真?的吗给我看看。”

说着胳膊一用?力把沈禾拉到自己怀里,空着的右手往她腰间一摸,那装了?散碎银两的荷包就到了?季松手里:“好了?,这个?錢归我了?。”

“……?!”沈禾瞪大眼睛盯着季松,想了?老?半天也没想出?来他这么做的原因?,季松却抛着荷包往前走了?:“走走走,我知道一家面特别好吃。”

沈禾愣愣地被他拽着走,季松忍不住低笑起来。

拿沈禾的錢倒也不是为了?恶作剧,而是……他没带钱。

季松出?门从来都有亲衛跟着,掏钱的事情轮不到他;要?是哪天忘了?带亲卫,可他动辄在大的客栈或别的地方吃用?,直接挂在账上就行,倒也不用?他亲自掏钱;可这回到了?市井里,他才意识到自己没带钱。

商贩都是小本?生?意,一碗面也就几个?铜板,怎么会允许赊账呢?即便赊账,也是给自己摊子上的熟客,季松这一年也吃不了?几回的人?,如何能成为人?家的熟客?

退一万步讲,就算人?家瞧着他俩衣裳不错,怕讨钱惹恼了?他们、给自己找麻烦,所以没要?钱。那沈禾不得?笑话他啊?

为了?他季松的颜面,还是委屈沈禾一下,先把她的钱拿过来用?用?吧。

先前沈禾一直盯着季松,这会儿慢慢回过味儿了?:“子勁,你不是没带钱吧?”

季松没回答,只是步子越发快了?,一下拽得?沈禾趔趄起来;沈禾恼了?,站在原地狠狠拽着季松的胳膊,等他回过头来看自己的时候,又忍不住笑了?:“咱们是夫妻啊,我又不会不给你花钱。”

季松别过脸去?掩饰尴尬,沈禾笑着四下看看,忽地瞧见个?卖油炸糖糕的,立刻松了?季松、再抬手一指:“子勁,我要?吃这个?,你去?买!”

沈禾颐指气使,明媚的太阳光落在她脸上,越发显得?她皮肤白皙,仿若透明的白玉;季松有些失神,回过神来把她拽到一边恶狠狠道:“在这儿等着,我这就去?买!”

沈禾说好,随后站在一株老?樟树的树荫下站着,不时瞧瞧周围的景致,又看看前去?买糖糕的季松。

季松个?子高,何况宽肩窄腰;他今天照旧是一身修身的窄袖衣裳,革带也照旧实束着,再加上一身湖水般波光粼粼的绸缎衣裳,越发显得?鹤立鸡群了?

糖糕摊子前人?挤人?的,可季松高别人?大半头,何况衣裳闪着光,身段也好,沈禾看着看着忍不住笑了?,忽然发现季松回头望了?她一眼,立刻止住了?笑,欲盖弥彰地探头看向别的地方。

沈禾这副反应,季松也笑了;他转过头来,安心?地对着摊主买糖糕,指着刚刚被竹笊篱捞出来的、放在一边篦子上控油的糖糕道:“来两个?!”

糖糕包在油紙里不住地烫着指头,季松拿了?東西就转身回去?,到了?老?樟树下把東西一递:“给你!”

沈禾抬手去?接,刚入手就丢了纸包。季松身子一矮,抬手托住了?紙包明知故问:“怎么了这是?不是你说要吃的吗?”

沈禾瞪着他甩着手指这人?就是故意的,故意把这么烫的紙包给她拿着。

季松自然明白自己做了?什么事,闻言慢条斯理地打开?纸包,捏了一只炸的金黄酥脆的糖糕给她:“行了?行了?,知道你皮肉嫩,我喂你吃这回可别贪嘴,里头的糖浆更烫呢。”

沈禾心?道她又不是小孩子,当然明白这件事;可季松实在讨厌,她瞥了?一眼纸包笑了:“怎么就两只啊?花我的钱还这么小气啊?”

季松也不恼,这会儿认真?道:“这里头好多好吃的东西,别吃太多了?,闹得?肚子难受,受疼事小,要?是没法儿吃了?……”

见沈禾瞪他,季松笑得?更欢:“行行行,我给你揉肚子。”

沈禾这才往前伸着脖子,小心?翼翼地吃着糖糕。

糖糕很熱,沈禾只咬了?一小口,咔嚓一声轻响,糖糕立刻露出?了?雪白的里衣,又不住地冒着熱气;季松瞧着她慢慢地吃,又补了?一句:“今天不能吃凉东西。”

沈禾没吭声,只专心?致志地吃着糖糕,吃完了?季松三两下吃完了?自己那只,方才和她一起离了?老?樟树,去?寻别的吃食去?了?。

两人?一路走一路吃,刚开?始还是一样?东西买两份,没多久就变成了?买一份,两人?你一口我一口地分着吃;等各色小吃吃了?个?半饱后,季松拉着她去?了?一处面摊上:“这家面味道不错,是个?几十年的老?鋪子了?,听说太宗爷迁都的时候就有了?,传了?好几代人?;刚好也到了?午飯的时间,快来嘗嘗。”

面摊上有个?熱气腾腾的大锅,那锅好大,比一人?伸长了?胳膊还要?大;大锅里面满是沸腾的面汤,因?为煮的时间久了?,那面汤不是澄澈的清水,而是泛着象牙白色的混浊面汤;有小厮在一边看着,见汤混了?,就那只大瓢把面汤舀到一只桶里,再加了?熱水进去?。

沈禾瞧得?入迷,步子不自觉上前一步,又被季松握住了?手:“不嫌热啊?”

季松这么一说,沈禾也觉出?来锅里的热气扑面而来,就任由季松把自己拉到摊子一角坐好,又忍不住拽着他衣袖低声问他:“子勁,为什么要?把面汤盛出?来啊?”

季松看向她的眼神越发惊愕,过了?片刻才笑了?:“没下过厨吧?”

“啊?!”沈禾确实没有下过厨,可听见这话有点?不好意思,又听季松笑了?:“煮面的水时间久了?,面汤就越来越浑,再煮面就煮不熟了?,这时候就要?把面汤盛出?来一部分,再加了?热水进去?。”

“当然,这些面汤也没浪费了?你瞧,”季松说着指了?指摊子边缘蹲着的一群人?。他们蹲着,要?不是季松指给她看,她还真?没发现。季松又道:“那都是赶路人?。出?门在外,衣食住行都要?花钱,好多人?不舍得?花钱,就自己带着大饼一类耐存的东西;到了?吃飯的时候,花上一个?铜板买上一碗加了?咸盐葱花什么的面汤,就着大饼就算对付过去?了?。”

沈禾抬高了?眼睛看,果然瞧见那些人?都端着只大海碗,海碗里头放着绿油油的葱花芫荽。

她轻轻点?头,又转头看着季松:“那你怎么知道啊?”

“我怎么知道?”季松低低笑着:“有时候有差事,免不得?去?别的地方,路上见得?多了?。”

沈禾问了?句傻话:“你也这么吃吗?”

刚说完沈禾就后悔了?,季松居然也没嘲笑她:“我没这么吃过,爹和大哥他们这么吃过。路上吃飯挺难受的,哪怕有钱呢,水土不服、菜不合口味也是常事凤举?快过来!”

沈禾原先兴致勃勃地听,不想季松陡然提高了?声音叫人?,一时间给他吓了?一跳,抬眼看过去?的时候整个?人?都惊住了?。

因?着季松高声招呼,那人?自然抬步而来。他面上带笑,语气中很是惊喜:“子勁,没想到你也在这里啊。”

他既然这么说,沈禾就把他看了?个?清楚

这位凤举的个?头与季松不相上下,但他比季松瘦一些;他也是窄袖衣裳,实束腰带,瞧着宽肩窄腰、个?高腿长,很是劲瘦漂亮。

再看脸……也挺好看的。

他没戴帽子,只束着网巾;网巾下是一双浓密直挺的眉。因?着眉骨高,眉毛显得?分外浓密。

眉毛已经挺出?色了?,可他眼睛更胜一筹。内双的丹凤眼长而黝黑,黑白分明的眼睛精光耀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