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身份在这里呢,她可不敢得罪季松;再说了,她嫁给季松也不是图的他这个人,没必要和他闹矛盾。
不过,沈禾想说的不是这件事。她小心翼翼地望着季松:“子劲,朝廷的冠带都下来了,爹爹也写了信过来,我能不能……能不能回家看看?”
季松微微扬起了头。他浓长的眉皱着,似乎有些苦恼。
停了会儿,季松轻声道:“本来该陪你回家看看的,只是这几天我在外头有些事情不是诓你,陛下想着在京营演武,要我们跟着过去看看,估摸着要耽搁几天。”
“苗苗,等京城演武的事情结束了,我再带你去沈家探亲,好不好?”
打一巴掌给个枣,季松才拒绝了她的要求,这会儿自然不好再接着拒绝,还下意识地解释了几句。
“这样啊,”沈禾有些失落;但京营演武是好大的一件事情,想必季松不会用这件事情来诓骗自己;想了想,沈禾道:“好,我等子劲和我一起去。”
“刚好给嫂子做的头面也要好了,我先把头面拿回来送给嫂子。”
“什么头面?”季松先是一愣,随后想明白了:“上回给你的珍珠,你没用,给嫂子做了头面?”
沈禾轻轻点头,季松似无奈似欣喜:“你这丫头……那些珍珠是送给你的,嫂子又不是没有……”
沈禾也笑:“珍珠太端庄太贵重了,我现在还用不上。”
季松心道他夫人倒是帮了他好大一个忙。季松倒不是没给嫂子送过首饰,但嫂子从来不收;有次他逼着嫂子收下了,可嫂子转头就把珠宝拆了、金银融了,被他发现后还理直气壮地怪他眼光太差,送的东西都没法儿拿出去见人……
那之后季松彻底绝了送人首饰的心思,所以哪怕这么喜欢沈禾呢,也只是送她钱财、送她珍珠,却从来没有送过她首饰。
可他这位夫人实在合他的胃口……季松想了想,又握住了沈禾的手:“苗苗,你好好养着身体。等到来年,你把身体养好了,我就带你出去看桃花。”
沈禾笑得惊诧。她眸光荡漾,轻轻点了点头。
京营演武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不大是因为没什么新奇的事情,不过是一堆人披着盔甲、扛着武器走一走过场,那些过场还早练过了百八十遍,只为着讨皇帝欢心,之后就能领了赏赐回家消遣。
不小是因为毕竟要在皇帝面前露面,平安无事还好,可要是出了什么叉子,即便皇帝不惩罚你,可当着皇帝的面出了纰漏,那就是给自己的仕途添绊子,多少有些晦气。
季松对这事兴趣缺缺,毕竟他在辽东待了许多年,又跟着父亲一同处理军务虽说他只是个小小的五品千户,可谁让辽东总兵是他爹呢?所谓宰相门前七品官,他身为宁远侯暨辽东总兵的小儿子,自然能接触到许多的军务;也因着这事,他没少见精兵。
那些精兵都是在战场上厮杀出来的,个个都在铁与血中淬炼过,那股子精神气看了就让人欢喜,绝对不是京营这些动辄被拉去修城墙、盖房子的废物能比的。
偏偏皇帝对此事一无所知,又因着他现在在锦衣卫任职,皇帝时常带着他一起巡视,还每每让他评价京营士兵与辽东士兵的优劣。
季松每每有些无语凝噎实话实说未免太伤皇帝了,何况会给宁远侯府带来许多麻烦;因此季松只能违心地夸赞京营士兵确实不错,很有几分吃苦耐劳的精神,为人也遵纪守法,他瞧着也很是羡慕。
皇帝被他哄得合不拢嘴,季松心里不住地笑,笑着笑着又想起来自家夫人,觉得她要是在,大抵能看出来自己的意思
将士当以杀敌为要;对此事避而不谈,那等同于说这些将士全是废物啊。
话虽如此,季松却也十分清楚,皇帝之所以一定要让他陪同,恐怕也是想要彰显京营将士的战力,好敲打敲打他们这些边将们。
哪有人被敲打还能兴高采烈的?季松自然不痛快,他一门心思盼着演武快些开始、再快些结束;等到结束了,他便能回家去找夫人,再看看她走圈时有没有偷懒、看看自己要不要罚她亲自己。
好不容易到了正式演武的那一天,季松打起精神看着校场里的一切
校场上纛旗飘展,许多队伍依次走来,猛地一看还挺像模像样的,当然要是仔细一看……季松懒得仔细看,毕竟猛地一看都能看出不少问题来。
皇帝自幼长在深宫,没去过边境、更没有见过边将,是以对这些将士的评价挺高;等十几只队伍一一走过之后,皇帝兴致愈发浓厚,忽然站了起来指着某处:“季卿你看,那便是武平伯了。”
第14章 松:坠马小事 武平伯:看我给皇帝表演……
季松顺着皇帝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一人骑在高头大马上。那马倒是相当不错,它浑身黑得发紫,马臀丰硕、马腿修长,就连尾巴都柔顺地垂着,一看就知道是一匹价值千金的好马。
至于马背上的人吗……
身形倒是挺壮硕的,但只看他骑马的姿势,就知道这人马术平平。
不过皇帝都把人指给他看了,季松只得夸赞几句:“武平伯长髯伟躯,于马背之上如履平地,倘若假以时日,必定会成为战场上的一员猛将,赓续先祖荣光。”
一句话说得皇帝喜笑颜开:“确实,武平伯的爵位也传了三四代了,他可是最肖似先祖的那位。”
季松心道初代武平伯要是这个样子,那武平伯这爵位可拿不到手;但皇帝开口,他只得附和,一开口就带了惋惜:“可惜我生的晚,没有领略过初代武平伯的英姿,一时之间倒不知道他是何等的风采。”
皇帝闻言连连称是,“不过倒也不必太惋惜,宁远侯也是战场上杀出来的骁将,想来武平伯也是差不多的样子。”
季松称是,校场里忽然一阵喧哗,一圈人紧紧围在了某处
那为皇帝盛赞的武平伯,不知怎得跌下了马。
皇帝面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他活似被人打了一巴掌,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
季松慢慢皱起了眉
虽然清楚这位武平伯骑术平平,但在校场里、当着无数人的面跌倒在地,这还是超出了季松的想象;眼见皇帝面色难看,季松开口道:“陛下不必担心但凡骑马的,哪能少得了摔跤呢?”
“不说旁人,臣的父亲、臣的兄长也多次跌落马背。”
“借用民间一句俗语: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正是因为骑马勤,所以才会跌落马背;倘若某人一辈子都没有碰过马,他自然更加不会摔下马。”
“倒也是这个理,”皇帝面色稍微和缓了一些。他转身笑望着季松:“听说你十八岁时骑马奔袭了几天几夜,亲手射杀了肃慎的首领?”
季松低着头露出个腼腆的笑:“回陛下,有这回事。那次肃慎犯我边境,臣气急了,就带人杀了过去。”
“一开始臣也不知道自己杀了谁,还是后来清扫战场,发现他身上有许多的金银饰品,肃慎那边又传来了消息,臣才知道自己杀的究竟是谁。”
皇帝望了季松许久,忽地背手于后慢慢踱步,“季卿既有如此本事,想必骑术远胜过这位武平伯吧?”
“臣惶恐,”季松声音有些涩:“臣少时也自负于自己的骑术,时常与朋友策马飞奔,不想有次跌落马下,摔伤了腿脚,此后每到秋冬寒雨时节,腿脚难免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