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吩咐,是请求,”季侯爷面色温和了些:“季松那孩子打小没求过我什么,这?回?临走前,他求了我好久,让我好好照顾你。”
“本来嘛,我不该出尔反尔,毁了答应他的事情。”
“可那孩子到了大同,肯定有許多这?样那样的不便。”
“我不是说吃穿住行那样的小事。季松不娇气,不会?因为这?事难受。”
“只是军营里多的是刺头和兵油子,我又生在辽東,几十年里打出了些名望。”
“虽说都是都是给陛下?做事,可九边呐,私底下?也少不了明争暗斗,个个都卯足了力气想?要壓对方一头。”
“这?回?季松到了大同,又顶着我小儿子的名头,肯定少不了人想?给他下?马威,好挫挫他的威风,也壓一压我的面子。”
“我不担心他没法?招架。那是我儿子,在我手底下?养了好几年,我找人教他武功兵法?,又给他找了許多同龄人一同长大,那群人都是他的臂膀。倘若他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到,倒也不配做我的儿子。”
“只是那孩子性子狠辣,我怕他收拾对方时手段太狠,无端得罪了人,给自己招来麻烦。”
“强龙不压地头蛇。我在辽東,他在大同,我鞭长莫及,帮不了他……”
“所以,我要你过去,多少劝着些他,别让他军法?太苛,免得日后被人使了绊子。”
话说到这?里,季侯爷一双眼睛直直地望着沈禾,虽说话语温和,语气里却满是不容拒绝的意味
这?丫头心软,何况沈家人留在京城,于季侯爷来说,正好是拿捏沈禾的软肋,也不怕她去了心有怨怼,故意挑唆季松生事。
话虽如此,可看着险些泪盈于眶的沈禾,季侯爷心头还是有些不痛快。
瞧瞧季松把她惯成了什么样子!
明明为人妇,男人的吃穿用度全不用她操心就是了,还要男人整天照顾着她;这?会?儿男人离了京城、到了边境,她倒好,羡慕着京城里的繁华,不肯离开京城去陪男人。
要不是季松临行前三令五申,季侯爷真想?给她个教训看看;偏偏他确实要用到沈禾
此番季松陡然到了大同,肯定有人给他下?马威,他肯定也要杀鸡儆猴。
倘若沈禾在,季侯爷便不担心他出手太狠;可沈禾要是不在……
为着这?事,季侯爷也不好把事情做太绝,只看着她沉声道?:“当然,我说了,这?不是吩咐,是请求。”
“倘若你执意不肯,我也不会?强迫你。”
“毕竟,有你在他身?边,他行事自然会收敛些。”
“你们以后有的是相处的时间,倒也不必急于一时。”
“不过”
“我愿意去,只是……”沈禾抹了把眼泪,抬头望着季侯爷:“我愿意陪着他,只是我根本活不久……”
“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我多活一天都是赚,我……我活着自然能陪着他,可我要是死了呢?”
上次回?了家,周夫人说那庸医是个卖丹藥的,让她别信,她假装信了。
可之前她瞒着母親与季松吵架的事情,某次去找母親,分明听见了母亲的啜泣声。
母亲说她寿命不长,既然喜欢季松,那就该回?到季松身?边,过一天开心一天。
实际上又哪里需要别人说呢?她这?副身?体,一天不吃饭就容易发热,想?也知道?不是什么长寿的人。
季侯爷万万没想?到沈禾会?是这?意思,毕竟季侯爷生来身?强体壮,父亲虽然早死,但?那是战死沙场,自家叔叔伯伯里头但?凡没有战死,那肯定寿命不短。
可是……
季侯爷認認真真地打量着沈禾。
这?孩子个头不算矮,但?确实瘦弱。如今还好些了,脸上、身?上都有些肉,先前他第?一次见到沈禾的时候,还疑心他儿子什么时候有了喜欢童女的怪癖,毕竟当时她身?段平坦干瘪得像个搓衣板,不看脸都分不清前后。
这?么一副身?体,瞧着确实不像个能长寿的。
可季松刚到大同的行为肯定很重?要。头开好了,以后的事情就事半功倍。
季侯爷想?了想?,斟酌问道?:“你……你慢些去,一日的路程分成两天走,能不能受住?”
沈禾连连点头,也不说话,只是不住地落泪。
季侯爷叹息一声:“好孩子,过来给爹磕个头……日后在京城里,莫说你的父母,就连你身?边原来的那个丫头,都没人敢欺负。”
“爹让怀义陪你过去。怀义稳重?,肯定不会?让你出事。”
沈禾果然走了过去。给长辈磕头并不是什么难堪的事情,被季侯爷扶起来也并没有多想?,直到季侯爷把个瓶子拍在了她手中。
沈禾愣怔地望着手中的瓶子。白瓷的瓶子、红布的塞,两寸高的样子,看着像个藥瓶。
“爹这?是……”沈禾皱眉望着季侯爷,有些说不出话来。
倘若是金疮藥一类的東西,哪里用季侯爷费心给她?倘若不是金疮藥,那又该是什么東西?
季侯爷神?色不变:“这?是迷药。”
“到了大同,倘若季松行事偏激,你能劝就劝;实在劝不下?,给他吃了这?个,他自然就做不出什么来了。”
沈禾眉头越皱越紧,她紧紧握着瓷瓶,瓷瓶硌得她手心生疼。
沈禾想?砸了瓷瓶,可她明白,季侯爷既然把她叫到了这?里、又把瓷瓶交给了她,就绝对不会?允许她毁了迷药。
想?了想?,沈禾轻声叹息:“爹,儿媳愚见,觉得子勁并非是外人口中的莽夫。他有勇有谋,也一门心思护着侯府;昔日父亲回?京,就是子劲摔断了胳膊,借着表忠心的机会?,请陛下?将?父亲召回?了京城。”
“何况何况倘若我下?了迷药,子劲以后会?对我设防,恐怕我再不能劝诫他。爹,儿媳认为,迷药,并没有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