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不想为这种事情哭, 显得很奇怪, 但眼泪就?是?停不下?来, 一滴滴落在地上, 落在那些连妖血痕迹都?没有的泥土中。

当初几次三番赶祝九阴走的人, 不是?她自己吗?为什么现在人家遵守承诺, 在红月之后, 安静地离开了,她却这么难过??

季青梧捂着眼睛,仰起脖子,视线模糊什么都?看不清, 她哭啊哭,哭到眼睛肿痛不堪, 哭到灵力波动, 几乎在走火入魔的边缘。

她忽然听见?耳边传来一声叹息, 好似祝九阴的声音:

“唉……”

“是?你?!你?回来了是?不是?!”

季青梧猛地站起身?,狠狠擦干眼睛,朝声音传来的方向定睛看去。

声音在衣柜里。季青梧之前搜过?衣柜, 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有一个用?旧了的木钵扔在衣服堆里。

现在她吊着一颗心打开衣柜,陡然看见?那木钵在发光,一种莹白柔软的光芒里,祝九阴缩小的人形显露出来。

是?法术,一种类似于录制视频然后定时播放的法术,里面播放的是?之前就?录制好的画面。

季青梧心脏狠狠坠落。原来不是?她啊……这只是?她留给自己的影像。

木钵之中小小的人形祝九阴,正仿佛很专注地看着她,周身?散发着莹白光芒,宛若谪仙。

她声音也小了,但还是?很低沉好听:

“青梧,你?在吗?”

季青梧知?道对方听不见?,还是?下?意识回答:

“我在……”

那个小小的祝九阴却没等她回答便继续说道:

“你?之前说的话,我都?做到了。血月那一晚……我做了一些不理智的事情,引起你?的反感,我很抱歉。”

季青梧仿佛心脏被人攥紧,一瞬间她无法呼吸。她很想告诉祝九阴,她不介意,哪怕当时她显得很抗拒,在那之后她也早就?想通了……但现在说,也没人会听见?了。

木钵中的祝九阴苦笑了一声:

“你?是?很聪明的人,还记得我之前说过?的话吗,我说,我来你?们宗门有目的,我现在必须要去完成我的目的了,所以我得走了。谢谢你?,你?是?整个过?程中让我感觉最惊喜的部分,在长?明山这段记忆,将会是?我最宝贵、最喜欢的记忆。”

季青梧喃喃着“目的”,她几乎要忘了,确实是?这样?,祝九阴有什么目的来着?她没问过?,也不想知?道,总之肯定是?与她无关的。

祝九阴的影子顿了顿,视线看向她,仿佛真的穿透一切阻隔,真切看进季青梧眼底,是?极为真诚炙热的眼神?:

“青梧,你?知?道吗?我真的很……舍不得你?。但我做蛇的准则就?是?,我不会成为任何人的麻烦。”

这句话很耳熟,季青梧不止一次听到过?。

“所以,我先走了。这段时间……很感谢你?。恭喜你?,甩脱了我这么大个大麻、烦,以后你?还是?你?的大师姐,我……会一直记得你?。”

祝九阴的目光深深凝望过?来,似乎穿越时空,真的看到了此刻站在木钵面前双目红肿的季青梧。

她忽然微微地笑了,无尽眷恋地温声细语:

“最后叫你?一次,乖奴儿,要好好生活啊。”

法术光芒戛然而止,而就?在那瞬间,季青梧泪如雨下?。

这便是?她与蛇的结局了……吗?

屋外风声呼啸,合欢树枝在风中摇曳,有一种不知?名的鸟儿站在树杈上,发出凄厉尖锐的鸣叫。

季青梧擦拭眼泪,将已没有光彩的木钵抱在怀中很久,把它塞入抽屉,从此深藏。

长?明山,又只剩她一个人了。

*

日子安静流动着,季青梧麻木地生活着,她觉得自己好像生了点病,几乎感受不到任何情绪。

白天?忙着工作,忙着应付师傅和长?老、师妹和客人,她情绪稳定,清冷平静,再难缠的事情都?能顺利解决。

到了夜晚,回到独自一人的小院,她不做任何多余之事,只是?修炼,也没有什么波动。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七天?,忽然有一晚,她收拾床上东西时,在枕头下?找到好几片蛇鳞。

那鳞片有她手掌心大小,光滑明亮,熠熠生辉,是?上好的炼器材料,她记得之前蛇送过几片给她。

季青梧捏着那些蛇鳞,手忽然微微颤抖。她低头,看见?自己脚踝上,还挂着那条红蓝二色的足链。

那是祝九阴留存在她身上的痕迹,掩盖在她的裙摆之下?,从未有外人看过?。

她还记得那天?,祝九阴为她脱下?袜子,将她的脚用?蛇尾圈起,忽然用蛇信舔她的脚心。

有点麻,又很痒。

她伸出手摸上那条足链,仿佛还能看见?蛇尾在她脚踝流连。

她又把蛇鳞拿到鼻尖,闻那上面的味道。

微微甜腻的香味,是?她很熟悉的……是?她与蛇拥抱、接吻、亲密时,每一次都?能闻到的那种味道。

是?蛇的信息素。

她嗅着这股味道,身?子发软,倒在许久没碰过?的丝绸床单上。

原本平整的床单被她捏出褶皱,数片蛇鳞盖住她的脸,层层束缚被她自己扯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