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么?”她望向窗外生机盎然的景象,“看这情形,山脚镇子里也许正开?着春集,我?想?下山去逛一逛。”
颜思昭颔首道?:“好,我?与?你?一起去。”
叶鸢正要说话,颜思昭已牵着她向小屋外走?去,转瞬之间,周围的?景象已换成了下山的?雪径,叶鸢远远眺了一眼,果然小镇里已布起集市,除了镇民,还有许多求仙者来来去去。
颜思昭侧过脸,想?问叶鸢接下来要去哪里,她却早已经摩拳擦掌起来:“思昭,百宝囊带了么?”
剑君从怀里掏出一只百宝囊。
“灵石呢?”
剑君从百宝囊中取出满满一袋灵石。
叶鸢接过那袋灵石,打?开?看了看,大皱其眉:“哪有人带成色这样好的?灵石上集市去?再说这袋子也太?鼓鼓囊囊,货主只消一眼便知道?,这是只待宰肥羊上门来啦。”
她一边数落着,一边取出一只盛有半袋散碎灵石的?旧钱袋,塞进颜思昭怀里:“喏,一会只拿这个,记住了?”
剑君默默地点了点头,将满的?那只灵石袋和瘪的?那只一并收起。
叶鸢做足了采购准备,率先冲向点心铺。
“照例是白玉糕芙蓉卷各来五斤有桂蜜酥么?是,我?小师兄爱吃……不不不,这位倒不是我?小师兄”
叶鸢笑道?。
“这是我?道?侣。”
她听见有人在叫卖灵草,立刻扭头去看,只急切地丢下一句:“您先打?包,我?去那边看看。”
颜思昭看了看她的?背影,取出两枚碎灵石,回头对货主说:“这些够了么?”
他略作思考,又说道?:“桂蜜酥就不必包了。”
另一边,叶鸢正在与?卖灵植的?货主据理力争:“就算是紫霜枝,也不至于出这样高的?价,上次你?卖我?的?璇霓莲,我?种下足足一年都还没开?出花儿来……你?说什?么?璇霓莲十年一开?,你?卖我?那株去岁才开?过花?”
“《玄丹集》有记,璇霓莲十年一花期,而后全株枯竭而死。”颜思昭走?上前来,观察着灵草,“不过,这株确为紫霜枝。”
叶鸢心领神会,立刻换了一副嘴脸:“你?竟卖我?假灵草?!你?可知我?在东明山是专职采买的?外门弟子,只要我?向掌事稍进谗言,便再也不会有人在你?这儿买灵植了……抹个零头可不够,我?看至少得至少得这个数!”
又与?货主一番拉扯,叶鸢以原本一半的?价格买下心仪的?灵植,她一手拎着紫霜枝,一手牵着道?侣,得意洋洋地扬长而去。
“我?早该带你?来。”叶鸢看了一眼手上的?花枝,“我?曾听说紫霜枝开?花时,耀若霞光,百里馥郁,过去我?嫌贵,终究是没有买。你?说这一次它会开?出花儿来么?”
颜思昭先是犹豫道?:“兴许……”
他还没说出“会”,就被叶鸢致以怀疑的?视线:“你?当真这样想??”
“……”颜思昭只得承认,“说不准。”
毕竟叶鸢种下的?那些灵草几乎没有成活过,如今院子里蓬勃生长着的?植物唯有一株凤凰花树,一大片甜瓜和几簇野海棠。
“我?猜也是。”叶鸢忍不住笑起来,“算了,它爱开?就开?,不开?便不开?吧,我?守着我?的?瓜田也挺好。”
她朝东明山看去,此时的?东明山暂且止歇了风雪,不像往日冰冷凛冽,雪径在暖阳下莹莹一片,但远处的?云雾藏起了朝宁山,她望了许久,也找不见自己的?园子与?小屋躲在了何处。
颜思昭问她:“回去么?”
叶鸢回头对他微笑道?:“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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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回到朝宁山,叶鸢又在小园里折腾了一番后,已经入夜了。
叶鸢进了小屋,仍依依不舍地趴在窗前看了一会新种下的?紫霜枝,仿佛只要多瞧它几眼,这株灵草就会立马扎根抽条、开?花结籽似的?。
此时,有人从身后拥住了她。
“阿鸢。”她听见他叹息般的?低语,“别走?。”
“……”叶鸢转过身去,用指尖抚过他的?脸颊,带着笑看他,“天都黑了,我?能到哪儿去?”
她一只手拥住她的?夫君,另一只手摘去灯罩,轻轻吹灭了烛火。
夜晚在这一刻真正降临在了朝宁山。
过去的?颜思昭并不认为夜晚有什?么特别。
重陵塔中不见乌飞兔走?,出了重陵塔以后,一昼一夜的?轮转在他眼里也不过是须臾。修士的?双眼看不见瞬息光阴,以至于他几乎从未认为这样的?时光有什?么值得可惜,因此他一次一次地藏起了自己的?思念。因为他总觉得岁月还长,而若任由?这种思念在此时泛滥,他很?快就要变得不像自己。
他害怕自己甚至会握不住剑。
那时的?他,要怎么才能知道?她身边会有这样的?夜晚呢?
黑暗里,颜思昭把妻子深深地拥入怀中,她如小兽般微蜷着,长发散乱,脸颊紧贴着他的?脖颈,她的?呼吸和体温,她身体的?每一次轻微的?起伏,在颜思昭的?感受中都无比清晰。夜晚隔绝了他们?以外的?一切,无边的?寰宇间仿佛只剩下了两人,他并不觉得孤独,因为在这寂静之中,他与?他所爱的?人紧紧相依,几乎连骨血都要交融在一起。
在失去一切之后,颜思昭无数次徒劳地追寻着曾经没能紧握住的?那些时刻,他无法回到过去,于是便将自己困在心魔之中,反复重温着同一个虚假的?梦。
但没有哪一个梦像这个夜晚一样真实。
他竭力想?要抓住这个让自己得以慰藉的?瞬息,将它延展成一种永恒,于是在他的?愿望之中,窗外的?青藤疯狂地蔓爬生长,又在刹那间凋败,凤凰木历经了数不清的?枯荣,窗外的?小园渐渐荒芜,光阴在朝宁山飞逝而去,唯有这座小屋不闻外物变幻,静谧不语。
但这个夜晚终究无法永远停留在这一刻。
叶鸢还是醒来了。
在她苏醒的?时候,夜晚便褪尽了。
第一缕阳光洒在窗棂,颜思昭感受到她悄悄离开?了自己怀中,接着,他听见了细微的?声响,是她打?开?了妆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