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真是时过境迁、恍如隔世啊!

孟沙的枣红马突然嘶鸣, 鞍鞯上?的铜铃撞出碎玉般的声响。他身?后跟着四辆骡车, 车上?载着孟家?村的年货:腌肉、柿饼、还有林多福特意点名要来的玫瑰酱。

"爹、娘!" 孟三扬鞭策马而来, 马鞍后斜插的桃符在风中猎猎作响,"前头刚接了宫里旨意,皇上?赏了咱们宅子九盏羊角灯!" 他话音未落,城墙上?突然炸开?九朵银花, 细碎金箔簌簌落在众人肩头。

孟石仰头望着璀璨烟花,棉袄口袋里的红头绳露得更深了:"老三,你哥这解元公, 可比县太爷威风多了。"

林庆年攥着《论语》的手冻得通红,却舍不得放下这本被?雪水洇湿的书:"爹,等我考上?进士, 要给您买会转的走马灯!"

众人正说笑间,西直门突然传来马蹄声。二十盏写着 "太医院" 的羊角灯刺破雪幕,为?首之人掀开?狐裘, 露出腰间药囊上?的金线云纹,来者正是华恬。

“三爷好。”华恬翻身?下马,靴底在青石板上?踏出冰裂声,"陛下听说解元公阖家?进京,特命下官送来长白山老参十支。" 他身?后仆从抬着朱漆礼盒,一一归入孟家?车队中。

孟三拍着马背大笑:"还要恭喜华大人,晋升太医院院令,您来得正好!我家?新制的梅花酿,可比宫里的葡萄酒顺口,走,去?府上?喝几?杯!"

华恬笑着推辞,客套两句便告辞,孟家?车队顺利进了城门,继续前行。

一路繁华景象,让众人目不暇接,街角茶楼的伙计扛着两坛女儿红经过,旁边还挂着酒旗,上?有 "太白遗风" 四个鎏金大字,让林庆年的《论语》差点掉在雪地里。

"爹你看?!" 少年指着茶楼上?的冰灯,八仙过海的造型在暮色中流转七彩光晕,"比县太爷的灯笼花哨多了!"

林老爹的烟斗 "当啷" 砸在青石板上?,他凑近 "太白遗风" 匾额。

林庆年突然惊呼:"这 ' 风' 字收笔处的飞白,像极了咱家?姐夫的文风!"

话音未落,孟三就哈哈大笑起来,惊起檐角寒鸦掠过琉璃瓦。

“好小?子,那茶楼就是我们家?的,那牌匾自?然就是你们姐夫的手笔。”

赵东升、徐闻显也大吃一惊,林娘子可真是厉害,不过比他们早到了一月,连茶楼都开?起来了!

"前头就是棋盘街了,咱们福云宅的灯笼比这还亮堂呢!"孟三高调地骑着大马,带着车队一路穿行,骡车拐过街角时,林多福的声音突然从雪中传来:“爹,娘!" 众人抬头,见她裹着狐裘立在朱漆大门前,发间东珠在暮色中泛着柔光。

孟家?夫妇、林家?夫妇都抢着答应,林多福几?步奔上?来,一手环住林母,一手环住刘氏,一同往宅子里走。

福云宅朱漆大门洞开?,平香嫂子带着仆从提着万字纹灯笼相迎。门楣新挂的鎏金 "解元及第" 匾额在雪光中泛着冷芒,十二盏羊角灯依次亮起,映得石狮口中夜明珠如满月悬空。

"夫人、老爷们请!" 平香嫂子引着孟石刘氏往东跨院,"东厢是温泉浴室,西厢摆着西洋琉璃镜,三爷特意从苏州订的。"

徐闻显夫妇被?引向西跨院,赵茹蹦跳着踩雪:"娘快看?!池子里的锦鲤戴着红绒花!" 徐夫人却盯着游廊下的紫檀木柜,见柜门刻着《本草纲目》插图,连柜角铜环都是针灸穴位造型。

林老爹站在中院八角亭前,望着梁上?悬着的浑天仪发呆:\"这物件,比县学的还精细。" 林庆年却被东厢传来的油墨香吸引,推开?门见满墙名人字画,其中一幅《杏林春燕图》惊才艳艳,题款确实从未耳闻的署名 \"胡子复\"。

林庆年还在疑惑,一阵脚步声打断了他的思路。

平轩抱着鎏金匣子匆匆而来:\"县君,宫里和几?位大人又送来贺礼。"

众人看?到前院铺满了一整个院落的礼,饶是见惯了大场面的徐家、赵家?也啧啧称奇。

今个儿是大开眼界了。

工部侍郎林建岳送来了两方端砚与一盒湖笔,吏部侍郎武家?,马车送来十二幅《寒林图》,每幅都用真金勾勒梅枝。孟三打趣说武回春要给宅子添 "金枝玉叶"。

万国公府的礼物最是别出心裁。十匹西域天马驮着鎏金胡床,床腿雕着葡萄藤蔓,每颗葡萄珠都能转动。

林多福掀开?胡床暗屉,发现里面藏着万国乐师手绘的《胡旋舞谱》,谱中墨迹遇热便显露出西域药草图谱。更妙的是床榻中央嵌着水晶球,转动时能看?见漫天星光,应了星宝的乳名。

“得亏我们宅子大,不然这床都没地儿摆的。”孟三摸着下巴嘀嘀咕咕,孟家?夫妇、林家?夫妇,也早看?花了眼,有些迷瞪了。

宫里的匣中除了玉如意、绸缎,还有个青瓷瓶,瓶身?绘着五毒图案,正是太医院秘制的 "五毒化?骨散"。

林多福望着瓶底若隐若现的 "徐" 字,最近,太医院出现的频率是不是太高了,她心里若有所思。

还没等她细想,孟鹤云神?色凝重地过来:“宫里来人传皇后娘娘口谕,让我们正月初一进宫觐见。”

“宫里人呢?”林多福的手猛地一顿,抬眼看?向孟鹤云,屋内炭火明明暗暗,映着她茭白的面庞。

进宫觐见,看?似寻常的召见,却透着说不出的意味深长。圣人的心思难测,这突然的口谕,究竟是福是祸?

林多福深吸一口气,抬眸望向被?寒鸦掠过的灰暗天空,思索着应对之策 。

“已经走了,看?通传人神?色,应该不是坏事?。”孟鹤云揽过她的肩膀:“放宽心,今晚先好好过个年。”

黑夜缓缓而来,中院紫檀圆桌被?拼成长案,四家?促膝而坐。

赵夫人将?翡翠镶金的筷子按在红漆托盘上?,徐夫人则指挥丫鬟摆上?景德镇青白瓷餐具;

林母端来酱肉坛子:“他爹做的酱方肉,用我们林家?百年陈坛腌制的,大家?都尝尝。”

林多福则从暖手炉里取出个玛瑙食盒:"这是北疆的手抓羊肉,用雪水炖了三天三夜。" 还有拿来孟家?村带来的玫瑰膏,一人泡了一杯,玫瑰饮子。

桌上?的菜一个个叠上?去?,满满铺了一桌子,不分大小?,整整齐齐围了一桌,宾主尽欢。

饭毕,四位夫人开?始分发压岁钱。

星宝收了不少好东西,赵家?夫人送的是嵌着东珠的鎏金荷包,徐太太是《心经》的翡翠平安扣,赵家?夫人塞了块羊脂暖玉。

刘氏和林母都实在,一人送了六角银钱。

林多福也给大丫、赵家?兄妹发了压岁钱,孟三也没落下,只要没成亲的,都拿了她的喜钱。

孟石则拿出捂得热热的红头绳,那是特意给星宝带来的,这可是他孟石第一个孙辈,他可是想念的紧。

墨水点燃九连响烟花,窗外传来阵阵爆竹声,四家?人涌出正房。看?完了烟花,又打起牌九。

林多福带着几?个小?的,在院子里架起烤全羊,孟鹤云、赵毅、徐道载挥毫写春联,平香嫂子带着阿瑶往梅枝上?挂琉璃灯。

林母、刘氏抱着暖炉看?他们,笑得合不拢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