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照溪眉梢一挑:“等我上完妇幼的课,我就有宝宝了。”
章敬霖却没心情笑,将手里的一沓数据表递给她,说:“整理份报告出来。”
她接过低头翻了翻,林照溪擅长做数据分析,这些扫一眼就大致有了框架,加上单位给她配了台电脑,做起来就更事半功倍,所以她虽然不能进实验室,但工作也能接触到一点核心内容。
电脑屏幕上跃动着数字,蓝光照在她微凝的眉心上,唇边不由无声道:“怎么军工的订单突然增加这么多?”
林照溪捏了捏笔尖,章敬霖接到报告后,只是抬眸给了林照溪一个眼神:“知道我为什么着急了吧,研发部都缺人,这个世界哪有什么和平,只不过走在前面的人扫干净了弹头罢了。”
她忽而心思一沉,想到了萧砚川。
没有高精尖武器,国际上还谈什么真理。
夏至盛的时候,研究院里的槐树已经冒出了花枝。
朵朵白色的小花瓣簇簇地结成了一团,围拢住枝桠欢快地叫着,开得极其热闹。
院里有的同事说能带回去炒菜,做槐花疙瘩很香,林照溪挑了一支漂亮的花团,却舍不得吃,带回去养在了水里。
萧砚川就在这天晚上回来了。
他进门后放了行李,摘下军帽,夜幕还披在他的身上,林照溪站在桌边看他,一时又有些近乡情怯,拿起杯子倒水,说:“你去洗个澡吧,肚子饿吗?冰箱里有包子,我刚买的,新鲜着呢。”
她记得他说不喜欢吃腌制类的口粮,应该是不喜欢不新鲜的东西吧。
“不用。”
他摘下一双白手套,目光停在她脸上,林照溪有些呆愣,视线移到他胸前的勋章上,这是她第一次见他穿着这样正式,挺拔,意气风发。
“那……喝水……”
他走过来,林照溪忽然退了两步,去提他放在入户斗柜上的行李,说:“我帮你放进洗衣机。”
忽然,袋子让他提了去,他又说:“不用。”
林照溪一下把手背在身后,讪讪道:“不好意思,你们应该有机密资料的。”
她还是不要擅自拆他的行囊袋。
“还有你塞进来的照片。”
他说。
林照溪心跳一漏,抬眸看他,头顶暖黄的房灯照在他峻逸优越的脸庞上,他在解军装上的风纪扣。
她轻咽了下嗓子,不敢再看他垂下来的暗鸷目光,结巴道:“你的勋章好漂亮。”
听到她的话,男人目光微侧,竟是从上面解下来了一枚,递给她:“我还没告诉过你,这枚勋章是怎么得来的。”
林照溪第一次去他的办公室时,似乎在玻璃柜里见过它,那会它躺在丝绒盒里,此刻捧在她的手心尖上。
他说:“我已想好同归于尽,但那枚手榴弹晚炸了几秒钟,我得以逃脱,轰炸了敌方阵营。”
林照溪眼瞳蓦地睁开,前几年边境仍有大小冲突,萧砚川虽然才三十,恐怕军龄已有十年以上,他是真正穿过硝烟的人,此刻嗓音低沉道:“我问过你的导师,这枚勋章里有背后的人一份,林照溪,你当时是我的救世主。”
不可能……怎么会这么巧……
萧砚川怎么会用到她研制过的炸药!
那都是多久以前的事了,不,或许不久,只是她在研究院当了太久的接线员,已经忘了曾经在导弹库里做过的火药性测试。
她指尖拢紧了那枚勋章,原来不是毫无价值,一切都堆垒成了如今的相逢。
他的掌腹来捧她的脸颊,低声凑过来说:“部里给我批了假,可以把你安排给我的课都上完,放心,福利院那边不会再有问题,你能顺利领养到孩子,顺利去走你想要走的路。”
林照溪微愕地抬眸看他,眼睛眨了眨,有酸涩涌上,问他:“为什么没问题?你走关系了?”
萧砚川没答,而是去抽腰带,回避一般走进浴室里。
林照溪跟上了两步,又停住。
一团哽噎堵在喉咙里,这几日的军工订单都是调到南部。
她浑然僵在原地,想到那日吃饭时听到他们这次特训的目的,她仿佛被蒙在鼓里,但就算再机密,蛛丝马迹连在一起,总能猜到的。
不知挣扎了多久,理智被冲破,身体强行将她带进了浴室。
像有一股气在她心里横冲直撞,浴室的花洒淋得遍布潮湿,她浑身轻颤地看他的脸:“萧砚川,我不想欠这种人情,你能不能不要找人走关系?我们前面也有做努力的,就算最后领养不了,也……也没关系……”
虽然她很想很想进实验室,尤其是此刻,她想进去尽自己所能为这个倾颓的大势出一点蝼蚁之力。
流水冲过男人的脸庞,他仰头捋了捋乌黑的硬发,抬手将水按灭,滴答的水声里,他走过来说:“没有走关系,如果我死在了外面,你就能以烈士遗属的身份领养一个孩子。”
这样说,她是不是就能道德感不受谴责一些,是不是就能……怜惜他一些。
萧砚川俯身吻了下她的唇,潮湿的器皿里,他尝到了不知是来自水珠还是眼泪的涩味。
她双手搭在他肩上,控制不住地轻问:“你是不是……也要被调走了?”
她不知道为什么,眼泪会不听话地往外溢。
男人揽上她的腰,语气却轻松地安慰:“调走即高升,你该为我高兴。”
他所追求的,也是虽死其犹未悔。
林照溪被他抱着往房间进去,她终于知道萧砚川为什么会在夫妻之事上那样急,因为他怕来不及。
“萧砚川……你不能这样自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