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轻抬酒盏,云郡亭也抬了抬,而后一饮而尽。
西康帝如今重用寒门之士,想来垣北新的主将也必将出身寒门。边陲牵扯甚多,长公主参政时间不短,据他所知这朝廷中她的人可不少,此番她必定会想办法让自己的人前去。
长公主的下首是颜璟,这样的安排想来也是西康帝的意思。
西康帝今日难得高兴,便多喝了几杯酒,不多时便离席去更衣了。西康帝一走,这边席面愈发热闹起来。
周之墨左右围了好些人,云郡亭抬眼去瞧连个衣角也瞧不见。他心中憋闷,几杯酒下肚,只觉喉中辛辣滚烫,愈发难受。
是啊,他们之间本就是隔着鸿沟的。
他像雪夜一般离席醒神,在两人纠缠的那棵桂树下站了许久。桂树参天,那金黄的花洋洋洒洒,落在他的肩头与绢发之上。
这棵桂树开了花,可他始终没能等来想等的人。
身后传来轻响,云郡亭激动地回眸,却发现只是引路的内宦,顿时怅然若失。
他神色有些恍惚,这样的期盼一个人,有些不像他了。
那内宦劝道:“翊王殿下,这夜深露重的,咱们不如早些回殿,也省得有人时时惦念着。”
有人惦念他?挺可笑的。
云郡亭面上挂着清浅的笑,“那便回殿罢。”
他最后回望了一眼那棵桂树,将心中那点情愫也一同留在了这儿。?
第22章 步步退让
四日后 东延府中
垣北的庆功宴摆了三天三夜,如今巴结周之墨的人无数,云郡亭连他的身也近不了,自那日宫宴后也没有再见过他。
云郡亭这几日总觉得心中闷堵,就连长公主找他议事也总是神色恹恹。
他自觉是因长在虎狼窝中,从未想过情爱,骤然经此一遭难免无措。因为从未经历,他也想不通如今对周之墨的回避到底是埋怨,还是对往后的惧怕。
他夜间不顾时凉与子逾的劝阻,独自爬上房顶喝酒。
子逾也瞧出他这几日心中烦闷,便没有再劝,哄着骗着时凉去休息后便在院中的躺椅上小憩,想着一会再上去将云郡亭劝下来歇息。
皎月悬空,微光点点,倒是个晴夜。院中蝉鸣渐消,更显寂静,被月光照得通明。
子逾躺下没多久,正悠哉地打着扇,不料一个黑影却蓦地出现将那月光遮挡。他还以为是无乂又来捣乱,挥了挥扇子嘟囔道:“无乂,你一边玩去。”
站在面前的人半晌没说话,那凌厉的视线却让他觉得不对。他睁眼一瞧,没想到竟是周之墨!
他从躺椅上一骨碌爬起来,满面惶恐地跪下,将要求饶却见周之墨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他顿时垂首,不敢再言语。
“你就是这么伺候的?”周之墨低声道。
子逾的目光落到他玄色的靴面上,也不敢反驳什么,低声求饶道:“奴才该死!还请……安王殿下赎罪。”
周之墨瞧了眼房顶,而后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云郡亭注意到了下面那一幕,撇了撇嘴不满的又躺了回去。瓦片硌的脊背生疼,他挪了挪身子却总觉得不自在。
他意识到周之墨飞身上了房顶,便侧过身不去看他。身后之人缓步接近,他心中如擂鼓般震响,不知是不是喝了酒的缘故,他只觉两靥也发着烫。
蓦地,朱红色的红线落到了他眼前,再定睛一看,竟是一枚同心结。
紧接着,身后传来那人戏谑的话语:“你我真是有缘啊小王爷,在这里都能遇见。”
云郡亭没理睬,他拨开那枚同心结坐起身来,目光无意落到院中,不想子逾还跪着。他瞪了周之墨一眼,冲下边喊道:“子逾,起来!”
子逾权衡一番,还是撑着膝从地上起来了。
“你回房歇着便是,这里不用你伺候。”云郡亭接着道。
子逾从云郡亭行了一礼,依言规矩地退下。
周之墨只是笑,眸光瞥向云郡亭的方向,带着些许无奈,“约束下人……”
云郡亭直视着他的眼睛,同时打断他的话:“我的人,不需要安王殿下管教。”
周之墨垂眸拱手道:“我的错,还请小王爷恕罪。”
“什么恕罪不恕罪的,这句话本王可不敢当。”云郡亭复躺下,侧过身背对着他,“如今安王殿下不一样了,是功臣,是西康帝身边的红人,本王可不敢开罪。”
“敬之敬之,让你谨慎谨慎务必谨慎!如今你被寄予厚望,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大晚上跑到本王这边小心明日上朝都察院参你一本,给你安上一个心怀不轨的名头!”
云郡亭说完一愣,方觉今日失了理智。他只是别国质子,而周之墨手握实权,话说出来虽是畅快了,可他不过是仗着周之墨钟情自己,仅此而已。
他其实没有什么理由生气,他如今与周之墨没有任何关系,而且他也不准备发生什么。他暗中喟叹一声,他们的身份相差太多,就此别过也好。
他回身瞧了瞧周之墨的神情,却落入了他那双笑意盈盈的眸中。只听他道:“是我不好,这几日忽略了我的小王爷。小王爷可以生气,也应该生气。”
想说的话如鲠在喉,云郡亭本不欲再同他纠缠,却又因此话动容。
周之墨接着道:“小王爷大人有大量,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好不好?”
周之墨眸色略浅,此时望向他的眼中满是深情。云郡亭唇瓣翕动,踌躇半晌才道:“周之墨,我觉得……”
周之墨凑近几分,温热的鼻息扑到他的耳畔:“别不要我。”
这话说的委屈,云郡亭抬眼触及他的眸子,瞧见了他那笑意中暗隐的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