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1 / 1)

西康帝复看向陆墘,笑道:“陆衡此番前去翀南立了功,你就不在朕面前提一提?”

陆墘抬眼瞧见那笑,登时愧惧俯首道:“回圣上,犬子之功不过微末,且圣上英明定会论功行赏,何须微臣再提。”

“你倒是谦虚。”西康帝拿起杯盏,吹了吹浮沫,从那扑鼻的热气中抬首看向顿首的陆墘,目光晦暗不明。

他放下茶盏,挥退三人,而后对王公公道:“今夜诸臣也受了惊,你去传旨令众人回府,内阁朝臣移至文渊阁,再传口谕给叶泰,让他先行押解林政、林经二人入诏狱,待三法司细审过后再做论处。”

王公公领命退下了。?

第17章 奴为主死

戌时将过,叶泰得了西康帝口谕,将林政、林经二人押去了诏狱,满殿哗然。

紧跟着,王公公前来通传。

“诸位大人今日受惊了,与今日刺杀案相关人员皆已入狱,诸位大人不必忧心。圣上有令,内阁朝臣移步文渊阁,其余诸位大人可以回府了。”

在诸多杂碎的言语中,云郡亭出了延福殿。门外的雨已经停了,夏日的风吹过来,云郡亭也醒了神。

颜璟掀袍下阶,与云郡亭错身而过时弯了弯那双丹凤眼。

无乂还等在宫门口。官员们的小厮皆是翘首以盼,有的甚至家眷都到了,而他倒是悠闲地倒在马车上打瞌睡。

云郡亭见此不免打趣两句:“你主子在宫中生死不明,你就是这般担心你主子的?”

无乂被他的声音惊醒,一抹嘴角便跳下了车,憨笑道:“主子吉人自有天相,小人相信主子就算遇险也定会逢凶化吉。”

他将云郡亭扶上车,云郡亭打帘进了车里,问了一句:“时凉与子逾可有来寻?”

无乂干笑两声,回道:“没有。”

云郡亭在马车内应了一声,听不出喜怒。

他两指挑开布幔,直到仰望那一座座高耸巍峨的宫殿,才终感后怕。

无乂不敢耽搁,马不停蹄地驾车回了东延府。府门处也无人来接,云郡亭的心又沉了沉。

他提着袍子匆匆入府,无乂也有所察觉,取下腰间别着的弓弩紧跟在云郡亭身后。

东延府中一共没几个人,云郡亭平日不拘着他们,到了时间便许他们去歇着,此时府内竟不见一个人影。

越是这样,云郡亭心中越慌。

二人行至院外,云郡亭细细喘着。无乂将他护在身后,推开了院门。

耳房亮着灯,隐隐传来子逾的声音。

云郡亭登时松下口气,塌下肩精疲力竭似的推开耳房的门。

房中点着灯,暖黄色的烛火照亮了不大的一方天地,云郡亭隐约闻见了酒气,却也没说什么。

时凉坐在地上,怀中抱着一株小巧的桂树,东延府中没有,倒像是谨玉茶楼里摆的。

子逾正蹲在地上轻声细语地哄着、劝着,见门开了不禁一时错愕,而后手足无措地起身,瞧瞧时凉再瞧瞧云郡亭。

“发生了何事?”云郡亭这句话是问子逾的,而后蹲下身去看时凉,又问道:“时凉,你怎么了?”

“王爷啊,这事都怪奴才。”子逾讪讪道:“是奴才贪嘴,想着今日吃几杯酒也不妨事,没料到这小傻子也要喝,奴才就给他倒了一杯,真的就一杯!然后就成现在这样了。”

子逾瞧了眼云郡亭的面色,见并无不悦便继续委委屈屈地诉说:“他醉酒后就抱着这摆设不撒手,奴才没有办法,就买下带了回来,不成想他还是不撒手。”

云郡亭松懈下来,深深吐出口气,道:“由着他便是,你们先下去歇着罢。”

待二人下去,这里只余他与时凉时候,那种后怕和心有余悸之感几乎是瞬间将他席卷。

此次刺杀一事,他看似运筹帷幄,在背后操控了一切,既让颜璟满意,又借着贺岁聿,让自己也得了好处。可他不过才十六岁,在一众精明的朝臣中周旋,总有失手的时候。

到那时时凉要如何?子逾、无乂以及贺岁聿要如何?

他眸中湿意更甚,喉中泛着苦,尽可能地放低声音哄道:“时凉,我回来了。”

时凉听闻此话,呆愣愣地抬首,满是懵懂的双眸在触及云郡亭时才迸出神采。

“王爷……王爷!”

时凉松开花盆,一时激动扑进云郡亭怀中。云郡亭被扑得往后一栽,勉强稳住了身形。

云郡亭索性同他一起坐到了地上,放轻声音问:“今日这是怎么了?怎还把茶楼里的盆景带了回来?”

时凉迷茫地眨眨眼,那双没有焦距的眼睛正紧紧盯着他,半晌吐出几个字:“王爷……喜欢。”

云郡亭很轻地笑了笑,手臂紧紧箍住他,下颌放在他的肩头,没来由地安心。

时凉被这一动作弄得不知所措,手掌拍着云郡亭的背,喃喃着:“王爷莫要伤心,奴才会一直、一直地陪着王爷。”

“你是我的亲人、朋友,我也会一直一直陪着你。”云郡亭的泪砸在自己的手背上,怕惊着时凉,并未哭出声来。

时凉挣扎两下,从云郡亭怀中直起身,慌张又轻柔地替他擦拭着面上的泪痕:“王爷,王爷怎的哭了,都是奴才不好!”

“你不用这样!”云郡亭摁下他的双手,无力地倒在他的肩上,声音沉闷,“你知道吗?岁聿与无乂虽是母妃留下的人,却也是戏生门的人。子逾是萧公子的人,也是周之墨的人。”

他顿了一顿,声音哽咽着:“时凉,只有你会一直陪我走下去,我感念你的陪伴。你明白我并非一个好人,知晓我做的一切事,可我却知道你永远不会厌恶我。”

“我今日真的很怕,我怕事情败露会牵连到你。你真的太傻了,你为何要陪着我来到西凉啊,我护不住你的……”

“奴为主死,天经地义。”时凉扶着云郡亭,这句话他想说好久了,原本怕说出口惹云郡亭不快,今日倒借着酒劲说出了口。

云郡亭的泪水打湿了他的前襟,他脑袋昏沉,却没来由地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