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君钰动了动唇,意识到自己的尴尬境地,眸中的情绪逐渐变为木然,最终只道:“臣,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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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予慎与宋与偕二人于二楼栏前对饮,背后是昌京城夕阳落暮之景。
“说到底,这也是我头一次来昌京。”萧予慎单手执扇,一副富家公子的做派。
大街之上人烟阜盛,宋与偕向下四处打量着,同时应道:“小的曾听闻,公子自幼云游四方,怎得就未至昌京?”
萧予慎小酌一口,搁下酒盏道:“南楚商贸最为昌盛,是以,万古商行常年盘踞于此。从前我以为相安无事便是好,所以从不限制岑邑,自然也不会前来昌京惹他猜忌。
岑邑是我师父的人,我从前对他尊敬,给了应有的体面,殊不知正是如此,使他野心更甚。”
提及岑邑,萧予慎不禁又想到了半瞎。
也不知他如今身在何处。
“账本,可看过了?”萧予慎倏地问道。
宋与偕手边摆着账本,他敛眸瞧过去,道:“主子,如今若是遗殇在你身边……”
萧予慎抬手制止了他的话,“所谓各司其职,我知你不擅这些,留你也自有留你的用处。让你看账本,不过是觉得多有涉猎总是好的。”
宋与偕敛眸应了。他想着遗殇自小便跟着萧予慎,总是更称萧予慎心意一些。
恰在此时,门口的小厮来报,说是子逾到了。
待子逾见过萧予慎,这才落座。
萧予慎道:“此行可有收获?”
子逾慢条斯理地斟茶,回道:“属下找暗桩打探了些消息……”
萧予慎微微抬眼,道:“讲。”
“消息和咱们原本得到的相差不大,昌京城内共有八处商行并七十二所商铺。商行易寻,可商铺繁杂,就连常年跟在岑邑身边的玉琼也未全然知晓。”
子逾说着,呈上一张昌京城的地图。
他瞥了眼萧予慎的神色,见无异后才道:“那年属下叛离万古商行,岑邑亦脱离别云山庄。在此之前,岑邑恐就有所打算。他在昌京本就根基深厚,咱们此行怕要处处小心。”
萧予慎一一瞧过,这才合上。
“还有一事,”子逾道,“岑邑近来似是与南楚皇室有了交集,大批货物送入宫中,想掩人耳目都难。”
宋与偕心思敏锐,立即明白了两方的用意,“岑邑脱离谨玉茶楼,失去了星罗棋布的联络网,自是不甘单单蜗居于昌京城中!”
他的声音顿了顿,望向南楚皇宫的方向,蹙起眉道:“就是不知,与他交易的是何人。”
子逾的指尖点在桌面上,“南宣帝尚且年幼,其他皇族十年前被屠戮殆尽,剩下的都不成气候,想来应是那位权势滔天的承王,没有人比他更适合成为靠山了。”
萧予慎搁下茶盏,捻着指腹看向宋与偕。
宋与偕正襟危坐,不由得在萧予慎沉寂的目光中思索着遗漏之处。
少顷,萧予慎才道:“你既说了承王权势滔天,若他不想,自不会让此事泄露。万古商行势力不小,在外人眼里尚且与茶楼同气连枝。”
“可此事偏偏泄露出来,或说明两者要相互依仗。”
宋与偕用帕子揩了揩鬓角的汗珠,道:“原是如此。岑邑想要借助南楚皇室的权势令咱们忌惮,而那个人同样要借岑邑的财富令旁人不敢轻举妄动。”
子逾也跟着道:“岑邑要借着南楚皇室来震慑我们,那边的人恐是要借着万古商行震慑旁人。”
萧予慎收回眸光。宋与偕和子逾瞬间松了口气。
“可,什么人需要借着江湖势力来震慑旁人呢?”萧予慎道。
“都道承王狼子野心,要废江氏自立为帝。”子逾颦眉沉思片刻,“那这样看来,与岑邑合作的也只能是南宣帝了。”
“到底只有十二岁,只想着把手中的牌全部亮出,毫无后手。”宋与偕道。
“承王……南宣帝……”萧予慎拨了拨杯盖,喃喃着。
他想起在西凉时,见着承王叶明霄时的场景。
叶明霄的模样可真是一等一的好,为人也洒脱,可他的眉宇间却总带着隐隐的愁绪,犹如山巅之上的积雪,终年不化。
萧予慎做周之墨时不知,现在终于知晓缘故了。
他至昌京城多日,在茶楼听了不少书,本以为会听着叶明霄的风流韵事,不想却是含沙射影的嘲讽。
他们大骂叶明霄狼子野心。
他从前也知叶明霄辅佐幼帝多年,四国间流言纷传,却不想在南楚这般严重。
可他瞧着,叶明霄并不想插手。
叶明霄到底有没有这样的心思,他无从得知。
“旁人也不无可能。”萧予慎呷了口茶,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承王与南宣帝在明处,你我所知甚多,若真是旁人那便不好办了。”
子逾和宋与偕沉声应了。
“玉琼呢?在万古商行可还好?”萧予慎漫不经心地问道。
子逾闻言眸子亮了亮,道:“玉琼如今还跟在岑邑身边,并且时常出入宫中,是岑邑的亲信,很多消息都是他冒着风险递出来的。”
“那便好。”萧予慎淡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