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以人身体的基本反应来看,如果你被按在这里,你会咋样抗争呢?”那菲问道。
“我?”孟长青回答,“我肯定要拼劲全力推开他。”
“可是,从这个位置来说,如果成功把人推开,那对方应当是直直地撞在楼梯上。以那两人的体格,这个年久失修的扶把还能不能存在,都要打个问号。但你看,扶把不仅存在,而且上面没有丝毫裂纹、损坏,另一边的墙面却出现了一个向后退去的指印。那就只能说明,有另一人,从楼梯下往上冲,替那个被按在墙上的伤者撞开了钳制他的那位,然后,打人者反被打,整个人无法控制地向后仰去,伸手试图控制身体,但最终在墙上留下的五道指印。可惜,这个五指印的主人应该是戴了手套,我们没能提取到指纹。”那菲说完,又是一笑,“不过,这只是我的推测,现场到底啥样都不好说,但楼梯完好这一点,确实存疑。”
孟长青不管那么多,当即吹捧起来:“那警官,你好厉害。”
“只是一点小小的猜想,还得回去让春明他们查监控,看看昨天上午那个时段,有没有啥可疑分子进过正门,当然,如果人是从后门来的,现场又没能提取到其他的DNA,那这条线索恐怕很难证实了,因为地上的脚印被打扫得很干净。”那菲说道。
事实还真是如此,法医并没有从现场提取到多余的DNA,墙上留下的印子也很难论断到底是如何留下的,同时,监控显示,昨日上午十点半之后,三矿家属院正门只进来过两个常年居住在此的老职工,都被快速地排掉了嫌疑。
除了这些,另一瓶颈也出现了。
楼梯间内血迹主人的DNA没有与一年前何望家中提取到的任何一个DNA对上。至于张大爷的家里,除了他自己,谨慎的租客没有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
这日傍晚,郁春明久违地听到了松兰市局刑侦支队队长王臻的声音。
电话打到了办公室的座机上,韩忱按了免提,两人却坐在一边一言不发。关尧左看右看,不得已顶上前发声道:“王队长,刚刚您说这个何望的身份信息只能追溯到三十年前是什么意思?”
王臻在那头翻动了几下资料:“何望的身份证签发机关是穗城方坪区良安派出所,我让那边查了一下,这个身份证是当时穗城统一办理的。”
“咋会统一办理?”关尧不解。
“原因很简单,”王臻回答,“这个何望,是穗城警方在当年819行动中解救出的受害人。819行动听说过没?南边当时针对人体器官贩卖进行的一系列专项抓捕,何望就是其中一个差点被人噶腰子的小年轻。那时候刚开始办理一代身份证,那时候哪有信息联网?何望自称不知道住哪儿、不知道家里还有谁,也没人专门为了他调查,所以就有了这个身份证。”
听到这话,韩忱看了看郁春明,犹犹豫豫地开口了:“师父,那你的意思是,这个何望没准最开始不叫何望?”
“哟,小韩?”王臻耳力极佳,一下子听出了韩忱的声音,他笑道,“我听说这个案子是你和老梁在负责,刚你没吱声,我以为我听说错了呢。”
韩忱干笑了两声,眼神忍不住飘向郁春明。
可郁春明仍旧泰然自若,好似对面的人只是韩忱的师父,不是他的师父。
关尧也有些奇怪,这人为什么不讲话,但紧接着,就听那边的王臻道:“春明也在扎木儿,你见过他了吗?”
“我”韩忱试探着给郁春明示意了一下,郁春明状若不闻,一脸此事与我无关的模样。
韩忱只好替他回答:“见了见了,他挺好的。”
王臻应该是沉默了一下,因为座机中的滋滋啦啦声未断,可等他再开口时却道:“不好意思啊,刚信号不好。”
座机,哪来的信号?关尧看向郁春明。
郁春明却已悠悠然地点起了一支烟。
“行了,我目前手上的信息也只有这些,等明天,明天我们这边督办这个案子的领导带着批复过去了,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就能汇总起来了。”王臻乐呵呵地说道,“你们俩在那边注意保暖啊,要降温了。”
说完,“嘟”的一声,电话挂了。
“你们俩”,王臻知道郁春明就坐在一边。
旁听的李小田试图从这诡异的氛围中琢磨出什么,郁春明却率先站起身,一改方才三缄其口的样子,他问向关尧:“火车站那里有人蹲点吗?”
“有,”关尧回答,“人家黄纱岭派出所的人一直守着呢,等他们的消息吧。”
“铁路部门有返来何望的购票信息吗?”郁春明又问。
“铁路部门那边啥也没查到,”关尧一顿,“不过,半夜那会儿,我听张大爷说他家租客最开始拿的身份证属于林智民的时候,忽然想起了个事儿。”
“什么事儿?”郁春明看向他。
“这个林智民在上个月月底,买过一张机票,就是从咱们扎木儿长连到松兰庆双河的,但本月月中,这张机票被他退了。”关尧说道。
郁春明迅速捕捉到了关键点:“这机票,是他退的,还是那位疑似何望的租客退的?”
关尧一抬眉:“我想说的,就是这个。”
既然林智民很有可能与何望相识,并且在租赁张大爷的房子时,不知是两人中的谁,最终出示的甚至是林智民的身份证,那么这张机票的购买与退改,是否也与何望有关?
谁都不能保证。
郁春明转念一动:“林智民的死亡证明开了吗?他的身份信息注销了吗?”
“还没,”舒文在另一头高声回答,“他唯一的直系亲属在国外,昨天我们才通知到那边,据他儿子和前妻说,估计得再等几天才能回来。”
“正好,”郁春明说道,“如果这个人真的是何望,那他自己应该也明白,他作为去年那个案子的嫌疑人,一举一动都被我们紧紧地盯着,现在也肯定不会铤而走险。如今磨盘山碎尸案案发不到一周,案情咱们也捂得很严,除了涉案群众之外,没人清楚山上死的是林智民。或许,那个疑似何望的人并不知道林智民已经死亡,也不清楚我们已经掌握了相关信息。那么为了离开扎木儿,他没准还会再次使用林智民的身份证件。”
“到时候,绝不能让他跑了。”关尧立刻接道。
第19章
第二日上午八点,铁路部门发来了消息,果不其然,嫌疑人再次使用林智民的身份证号购买了车票。
“K5278,始发扎木儿,终点站海珠尔格,经停站有扎木儿长连机场,发车时间是上午九点半。”坐在车上,关尧飞快调阅出了这趟车的班次及时间,他说道,“黄纱岭派出所的人已经在站里等着了,分局刑侦队的也在往那边赶。”
郁春明皱着眉,没有说话。
关尧看向他:“咋了?”
“没咋,”郁春明摇摇头,“先到车站再说。”
始发站提前十五分钟检票,眼下是八点半,还有四十五分钟,铁路工作人员才会打开闸机,此时聚集在安检口的人也不多。
郁春明和关尧到时,分局刑侦大队的队长闵超也刚到,他裹着警服棉衣,哈了口白气,冲关尧一点头:“咋样,应该没问题吧?”
关尧看到了台阶上那几个聚在一起抽烟的男人,其中一、两个还背着双肩包,拎着手提箱,跟进进出出的乘客没什么区别。
他笑了笑:“装挺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