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1 / 1)

“现在?”关尧诧异。

郁春明抬起头:“怎么了?今夜不是我和你值班吗?”

关尧欲言又止。

这时,李小田敲门进来了,这个矮胖的中年男人用他那双绿豆大的眼睛在两人身上扫视了一圈,最后说道:“早过饭点了,食堂都没啥吃的了,要不我让人家值班的老婶儿下碗面?”

“行啊”

“不用了,”郁春明已经重新穿好了外套,“不用麻烦了,我回驾校一趟。”

关尧立在原地,没说话,李小田立刻拿眼神询问他。

“我我跟着一起去,你把咱队里的车钥匙给我,我那破车开着直晃荡。”关尧说道。

李小田比了个OK的手势,忙不迭地走了。

关尧回身看郁春明,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怔然问道:“刚刚你说,驾校的休息室里发现了大量林智民的血迹残留,那瞭望塔下还能作为第二现场吗?”

郁春明轻轻地叹了口气:“我想的也是这个,所以才要去一探究竟。”

关尧从李小田手里接过了钥匙,也跟着郁春明叹了口气:“走吧。”

林智民生前到底经历了什么,如今仍旧很难从刘斌前后矛盾的口供以及他支离破碎的遗体中拼凑出真相。

谁也想不出,这样一个街坊邻里口中的普通人,为何会突然遭受如此大的劫难。他到底做过什么、经历过什么,才以至于最终死得面目全非、惨不忍睹?

亲手将林智民头颅送入实验室的关尧心底隐隐发寒,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扎木儿,这座生他养他的小城,似乎还真有些他从未了解的过往。

坐在车上,郁春明敏锐地捕捉到了关尧的沉闷不语,他一点也不迂回地问道:“你怕了?”

而关尧竟没有像以往一样,阴阳他一句不甚好听的回敬,这人坦诚回答:“是有些怕。”

“是怕那些腐碎的尸块,还是怕藏在背后的人?”郁春明问道。

关尧抬了抬嘴角:“都不是,我怕的,是我熟悉的地方和熟悉的人,会在一夜之间,变成我完全不认识的模样。”

郁春明转头看向了他。

关尧笑了一声:“这个说法,很可笑,对吧?”

郁春明没有回答。

“像你们这样生在大城市的人,可能不会理解我们这些长在小县城中的人是啥心态。”关尧说道,“我爷爷奶奶、姥姥姥爷、父母叔婶,都是木业二厂的老职工,据说我太爷爷也是,他当年在松兰跑码头,后来被派来了扎木儿看林场,我家就这么代代相传到了现在。小的时候,二厂还在时,我觉得等我长大了,也会进二厂,当个伐木工人。结果后来,一场大火把家烧没了,二厂倒了,我身边的亲朋好友也基本走没了,最后就剩我一个,在这破地儿,守着这些个破烂儿过日子。不过,破烂儿也有破烂儿的好,它好就好在我熟悉。”

郁春明目光轻动:“这是你留在扎木儿当警察的原因?”

关尧抿起了嘴,不知是不想回答,还是不知该怎么回答,半晌后,他才闪烁其词道:“就当我是个不开化的老顽固吧。”

郁春明没再说话,他静静地看着关尧停车,拔钥匙,随后跟着这人一起,走进了夜幕沉沉中的驾校。

在扎木儿这地方做生意实在艰难,要不是近些年旅游业渐起,恐怕能留在此地的人更少。

正如林智民早些年倒腾钢材、贩卖二手车一样,干这些,甚至不如每逢春夏之际上山采些山货挣得多。于是,这家原本就不红火的驾校没过多久便悄无声息地落魄了,林智民偶尔挂牌开开出租,赚点外快。

之前警方调出过他的行车记录仪,没查出任何问题,就连交警大队那边的违章记录都干干净净。

真论起来,林智民看着比那位公认的老实人刘斌要本分多了。

“所以,一个本本分分过日子的人,为啥会在这里被”

“暴力侵害。”郁春明补全了关尧的话。

“对,暴力侵害。”关尧紧锁着眉。

方才两人进来时,郁春明一眼便发现了摆在房间正中央的那把椅子的扶手两侧有明显凹痕,他说,这个凹痕,看起来很像是绳索捆绑造成的。

“绳索?”关尧隔着手套,摸了摸那两道浅浅的印子,“单凭绳索,能在木头上落下这样的磨痕吗?”

“当然不能,所以,这大概是被捆绑在椅子上的人,通过不断挣扎留下的印记。”郁春明举着刑技影像组传回的照片,按图索骥,来到了椅背处。

果真,那里也有数道深浅不一的凹痕,这些凹痕和扶把两侧的凹痕形状相当一致。

“就是在这把椅子的缝隙里,留存着不少干涸的血迹。”郁春明蹲下身,把椅子从上看到下。

早晨刑技影像组来拍照时,没有挪动休息室里的任何东西,因此椅子仍旧摆在原位,而地板上的磨痕,也仍旧严丝合缝地留在椅子下。

“你当时是怎么判断出,休息室内有明显打斗痕迹的?”郁春明抬起头,问向关尧。

关尧站在门边,看了看脚下的那滩脏水。

因安全起见,老化的电线已被清理掉了,此时,这座活动板房内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唯有中间郁春明手上的电筒在散发一星半点的亮光。

关尧回答:“就是因为那条电线。”

郁春明一挑眉,示意他接着往下讲。

“活动板房埋线时同样要进行墙体开槽,然后将电线线管埋入其中,只是由于材质不同,因此有些电线可能会埋得较浅,或者,裸露在外面。就比如门口这盏灯,它的走线则直接被塑料管固定在了外立面上。”关尧指了指两侧的墙体,“按理说,这些被固定在外立面上的电线平时不会有人触碰,但是细看这里就会发现,有一段塑料管上印着很明显的抓痕,如果不是这处抓痕造成了电线损毁,上面埋在墙体里的老化线路也不会垂下来差点掉进水坑里。”

郁春明一抬嘴角,脸上似有笑意。

关尧继续道:“顺着这些抓痕再往旁边看,会发现对面墙上齐平的位置处,有四条与人手指差不多宽的印子。所以我猜,这大概是受害者企图逃向屋外,双手紧紧地扒着门两侧,可身体又被人牢牢地往后拽,最终造成的。”

“还有呢?”郁春明又问。

“还有”关尧走进屋,按照记忆摸到了桌角的一处裂痕,“这里,如果刚刚我猜得没错,那受害人被施暴者拽进屋后,惯性会导致他撞在这张桌子上,身体向后仰的过程中,施暴者一拳打中了他的脸,他向右侧倾倒,嘴里的血就喷在了这里。”

“这里的确有血迹残留。”郁春明一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