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1 / 1)

“在那边,围上去!”另一侧,韩忱的声音响起了。

隔着很远,他已一眼看到了林子那头的两人,特警即将从铁道一侧围拢,关尧手下的刑侦大队也要自这面收网。

“他要往外边跑!”乱糟糟的叫喊传来。

伴随着这叫喊一起的,是从山洼中发出的汽笛声,咣当,咣当,咣当!呜

坏了,有火车要来!众人心中一凉。

按理说,眼下是深夜,扎木儿仅有的三趟进出班次已经全部结束,此刻为什么突然来了一趟火车?

当然,如果昨日下午,关尧有时间看一眼手机,他就会知道,关宁所在的那趟自扎木儿前往达木旗的K6638次列车因内燃机故障,始终未能发车,直到半个小时前,这趟车才驶出扎木儿站。

而现在,刺目的车前灯已穿过山谷,照亮山口,将这片林子划分为两半的铁轨为之发出了阵阵不祥的嗡鸣。

“后退!都往后退!”关尧冲站在铁轨上的众人喝道。

他还没来得及冲上前,就已被这列车拦去了另一头,而在他的瞩目下,郁春明越过了铁轨。

滋啦

一声刺耳的锐鸣结束,目睹了前方一切的列车长拉下了紧急制动,本就车速不快的绿皮火车缓缓地停了下来。与此同时,一截摆在废弃轨道上的货运车厢不知怎么,“咔哒”一响,向一侧翻去,里面乘载着的垃圾、煤炭、木材瞬间倾倒在地。

“车停了!绕过去!”韩忱大叫。

但就是这片刻的功夫,方才你追我赶的人已经消失了,他们来也无影,去也无踪,仿佛像是两条魂儿,飘散在了回荡着冷风的山洼中。

“别再跑了!刚刚躲在房后的是只狍子!”郁春明向何望那跌跌撞撞的背影喊道,“我们的同志到了,不管是谁要杀你,今夜都会把他抓捕归案的。”

何望迟缓地站直了身体。

这人扶着一棵树,伸了伸自己原本蜷缩着的那条“伤腿”,然后转过身,在黑暗中露出了一个笑容。

“真的吗?”他问道。

这个笑容让郁春明深深地皱起了眉头。

他身上的热汗逐渐褪下,此时被风吹得一阵透心凉,耳中也跟着锐鸣不止,甚至难以听清何望说出口的话。

“你真的是林场所的民警吗?”何望吁了口气,大声问道,“我过去咋没在林场所里见过你呢?”

郁春明走近了两步,回答:“我是今年六月份被调来扎木儿的。”

“六月份”何望仰起头,似乎在掐指算着什么。

郁春明并没有注意到,对面那人的另一只手已悄然绕至后背,他那鼓鼓囊囊的破棉袄下,似乎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东西。

“有没有人讲过,你跟江敏长得很像?”何望已收起了方才惊慌失措的神色,他泰然自若道,“在松林街农贸市场里,我就觉得你很眼熟,刚刚终于想起来了,原来你这个小警察长得像江敏啊。”

风声很大,这些话,郁春明那受过伤的耳朵一个字都没听到,他拖着脚步,继续向前走去。

“难不成你是江敏的儿子?”说到这,何望又摇了摇头,“不对,江敏的儿子一个早死了,一个不成器,况且她那样的浪荡货,咋可能生出警察同志你这样的人物呢?”

郁春明从腰后掏出了铐子:“蹲下,把双手举过头顶。”

何望摸了摸自己高挺的鼻梁,长叹一声:“我只是想过好日子而已,你们为啥非要这样对我呢?当年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这些话消失在了风里,远处已有人追来,何望不想再等了。

他看着已经走到近前的郁春明,忽然咧嘴一笑:“警察同志,你懂啥叫冤冤相报何时了吗?”

“你说啥?”郁春明已打开了手铐。

“就是这样!”何望倏地抬起左臂,将一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前方。

今夜郁春明是为什么来到了北林?

因为有猎户报警,称自己为了猎枪的事而与邻居起了争执。

枪去哪儿了?

枪被“狼狗”拖走了,何望也是这么说的。

于是郁春明理所当然地认为,是躲在此处的嫌犯“易军”偷走了猎枪,并对“何望”大开杀戒,围追堵截。

毕竟,何望所说的每一句话都符合推断,更符合之前专案组对嫌犯二人所做的大部分猜想。

比如,“易军”为什么上了K5278次列车?又比如,他们为什么会在三矿家属院内对打?

因为憎恶,因为怨恨,因为“易军”与“何望”之间很有可能存在一个无法解开的仇缘。

可是,“易军”真的在此吗?尽管这里的北林村18号是他曾经的“据点”,但在郁春明来到后,此地哪有“易军”的影子?所以,真的是“易军”在围捕“何望”吗?

过去,凭借着磨盘山碎尸案提供的信息,郁春明顺理成章地推断,因为在K5278次列车上追逐“何望”的人是“易军”,不惜花重金四处寻找“钱国伟”的人也是“易军”,而“何望”本人又高度疑似“钱国伟”,自然而然,当听到林子里的冷枪时,郁春明不假思索地把开枪的人当成了“易军”。

那么,倘若一切颠倒过来呢?

倘若“易军”踏上K5278次列车是因为被“何望”引诱呢?倘若三矿家属院内的打斗是由“何望”主导呢?

倘若今夜放冷枪的人是“何望”呢?

三矿家属院内的血迹检测结果刚刚证实了这一切,但早已被踢出了专案组的郁春明却一无所知,他把“何望”当成了受害者,当成了被围追堵截的“猎物”。

可实际上

看似无辜的猎物才是真正的猎人。

郁春明目视着面前那黑洞洞的枪口,思绪一时凝滞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