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1 / 1)

关尧“嘶”了一声:“白山,雪梅,这两个词连在一起好像是当年文艺团话剧《我的故乡金阿林》中江敏的角色绰号。”

那菲一怔:“《我的故乡金阿林》?”

“你看过吗?”关尧问道,“这是我们林场文艺团自排自演的一个话剧,据说还上松兰大剧院表演过,里面的女主角李红歌绰号就叫‘白山雪梅’。”

“这”

那菲的话还没说出口,那边就已有了回复,回复是三个字:老地方。

“老地方是哪儿?”闻讯赶来的韩忱问道。

关尧立刻打开口供记录表翻找:“艾华说,‘老地方’是距离国境线差不多十公里的丹枫关。”

出了扎木儿城区往北走六十公里,在那片原岭下,有一处长约三百米的古城墙防御工事,当地人称之为“丹枫关”。

丹枫关下有五个小村,其中两个如今已杳无人烟,剩下三个里面留有一些林场的驻站老人。

那是距离725号国界碑最近的聚居地,也是黑水河上冻后,偷渡客们的最后一站。

看来,艾华和蛇头的供词没有错,何望的确要出境。

“马上集结警力,先看IP地址在哪里,这次一定要把嫌疑人抓捕归案。”韩忱提声说道。

关尧正要应下,谁知手机突然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来电人是林场派出所的副所长王尊。

“出事了,”还不等关尧开口,王尊就先急匆匆地说道,“今天傍晚,小孟和方旺在去往千金坪的路上失联了。”

往千金坪的路实在不好走,今日孟长青和方旺刚走到一半,就听前面出山采买的村民说,有一段路被倒塌的林木隔断了,要想再往里,必须得绕远些拐到另一条山道上,而孟长青和方旺,就在是在这段路程中失踪的。

关尧慌慌张张赶回林场派出所的时候,前去寻找的民警已经走了三波,李小田和舒文正在门口穿戴警用设备和棉服,准备跟第四趟车。郁春明也在两人身后,似乎是打算一起去。

“你留下来看家。”关尧一把拉住了他。

李小田横斜两人一眼,面色不善道:“确实,你就留下来好好待着吧,可千万别上前线去,要不然那嫌疑人的枪子儿崩你身上了,咱们关队长得多难受啊。”

关尧没心思与李小田斗嘴,他放低了声音说道:“专案组那边发现嫌疑人踪迹了,马上就要实施抓捕。我心里总是不踏实,你不要过去了,跟着张所留下来吧。”

郁春明紧锁着眉,他拨开关尧的手,继续往前走:“今天下午原本应该我去,孟长青是替我的。”

关尧深吸了一口气,再次追上去拉住了郁春明:“他替你也是我要求的,跟你有啥关系。”

郁春明停住脚步,抹了一把被冻僵的脸,然后转头看向了关尧。

关尧试图挤出一个笑容,他和声细语道:“没准就是路上车抛锚了,手机没信号,别太担心了,王副所不是给大家讲了吗?联系不上前,小孟发来了个消息,说车好像坏了。你也知道,咱们所的公车一换雪地轮胎就老出毛病,大家都习惯了。而且千金坪那边值岗的几个人还在呢,两头一起找,肯定能找到,没事的,别胡思乱想了。你留下来看家,让,让小田他们去,我还得跟着专案组抓人。”

关尧很少这样温柔地讲话,起码李小田和舒文认识他的十来年里从未听过,而眼下,这个在过去与温柔相距千里的人就这么揽着郁春明的肩膀,半推半就着把他送回了所里。

“别担心了,小孟那孩子鬼精鬼精的,遇上熊瞎子都能装死蒙混过关的人,用你搁这儿操心吗?”关尧说完,又问,“晚上吃饭了吗?”

这些话舒文随耳一听,李小田却往心里去了,他表情古怪地拉了一把舒文,说道:“关尧不正常。”

舒文诧异:“哪儿不正常?”

李小田当了三、四十年的直男,他如何能说清自己的好兄弟具体哪里不正常?但不正常就是不正常,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关尧不正常。

“腻腻歪歪的。”李小田小声说道,“俩大老爷们的,咋看着这么刺挠呢?”

关尧可不觉得自己刺挠,他一路把郁春明送上楼,这才说道:“刚刚何望的账号上线了,IP定位在扎木儿城郊的一处林场旧所,离他与艾华约定的丹枫关还有很长一段距离,我们已经找附近铁道驻站的民警去查了,但他相当警惕,等摸过去的时候,人已经消失了,所以现在只能去顺着那条线往丹枫关围捕。我们在沿途都有布控,这回一定能把他抓捕归案,了却你的一桩心事。”

郁春明原本紧皱的眉头稍稍有了几分舒缓。

“给你个对讲机,”关尧笑了一下,“咱俩实时联系,我被分派到了丹安公路上设卡,和你相距不会超过20公里,有啥事儿了,你就在这头吱一声。”

郁春明扯了下嘴角:“吱一声。”

“对,吱一声。”关尧弯下腰,郑重地按了按郁春明的肩膀,“等回来等回来了,我有件事给你说。”

郁春明此时脑子里仍旧乱糟糟一片,他压根无法细想关尧要给自己说的是什么事,因此胡乱应道:“好,我等你回来。”

警车驶离林场派出所,闪烁着的警灯映在窗口玻璃上,给郁春明苍白的面容落下了数道交错着的红蓝暗光。

等外面渐渐安静,天也黑了下来,郁春明脱力地靠在了转椅上,脑海里不自觉地浮现起一年多以前,那个天天喊着要当他徒弟的章雷在去往汽修厂前的模样。

“等我回来了,郁警官你能当我师父吗?”这小孩趴在郁春明身边,蔫巴巴地问道。

郁春明正在专注核实易军的住址,他随口回答:“再说再说。”

“啥再说啊,上次你就说再说,人家王队都答应收我了!”章雷愤懑道。

郁春明笑了,他一指韩忱:“王队答应让你做他徒孙,可没说让他的哪位徒弟收你,要不你拜韩警官为师,都一样。”

“这能一样吗?”章雷叫道。

韩忱顿时不乐意起来,他揽过郁春明,扬起了下巴:“我和你郁警官有什么差别,还让你在这儿挑挑拣拣起来了?”

章雷又小声嘟囔了些什么,郁春明已经忘了,他现在只记得自己重伤后醒来,一个人支撑着身体走到ICU前找章雷,可却只看到他那头发花白的母亲时的场景。

“那天本不该他去,他请了假,想和未婚妻去挑三金,他们年底本要结婚的,可是韩忱那边人手不够,所以我骗他,等从汽修厂回来,我就认他做徒弟,他当真了。”在政审人员面前,郁春明如实回答,他说,“这都是我的错。”

这都是我的错

不管是承认了的,还是没承认的,所有的一切都是他郁春明的错,时间过去得久了,哪怕是曾经不属于他的过失最终也都成为了他的遗憾。

那这次呢?

郁春明盯着孟长青那个空空荡荡,桌上还摆着一张检讨的工位,心里忽然一阵发慌,他有种直觉,孟长青和方旺的失踪绝不是汽车抛锚或是手机没电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