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艾华闭了闭眼睛,“然后,我就按照钱国伟的要求,领着小敏去了一家歌舞厅,那家歌舞厅的酒保早就被钱国伟买通了,可我,可我完全不知道。为了让小敏开心,我请她喝了一杯酒,那杯酒有问题。”
有什么问题?艾华还没来得及明说,但关尧已深深地皱起了眉头,他已能猜得出,钱国伟到底是用何种办法搅黄了江敏的第一段婚姻。
那是三十三年前,开放的春风尚未吹起,但混乱的种子已经种下。
艾华也说不清那杯酒里到底放了什么,但等自己和江敏一起醒来时,两人已踏入了无力回天的境地。
“我发誓我没有碰小敏,可是歌舞厅的酒保却作证,他亲眼看到了小敏和我搂抱在一处。”艾华艰难地说道,“我根本没法辩解,小敏也没法辩解。这事传到了松兰大剧院,又传到了小敏前夫的单位,最后闹得一发不可收拾。我当时被直接送回了扎木儿,还给了处分,听说小敏的前夫因为这事也提出了离婚,小敏一个月后被退回林场文艺团了。”
审讯室里的光线一般,因此谁也没注意到,郁春明在轻轻地发抖,他紧紧地盯着电脑屏幕,一句一句地敲下了艾华说的每一个字,没人知道,这些事,他其实早有耳闻,只是那时的郁春明并不清楚,故事的主角居然会是艾华和钱国伟。
“你母亲当年做了啥,如果你有机会,可以去亲口问她,不必在这里责怪我对你不好,我已经仁至义尽了。”郁镇山曾这样说过。
郁春明愤怒至极:“她做了啥是她的事,你凭啥将她做过的事强加到我身上?”
“我凭啥将她做过的事强加到你身上?”郁镇山听到这个问题后,发出了一阵冷笑,他说,“你是江敏的儿子,我不会在你面前说你母亲的不是,但你也给我记好了,你只是江敏的儿子。”
你只是江敏的儿子
郁镇山的话依旧回荡在郁春明的耳畔,他徐徐吐出一口气,打断了仍在滔滔不绝的艾华:“行了,你继续说,9月23日那晚发生了啥,这件事你不用再讲了。”
“哦,好,好”艾华也松了口气,他转而回忆起来,“9月23日那晚,我和钱国伟给小敏送完信,就去供销社喝酒了。”
“只有你们两人吗?”关尧问道。
“还有一个,还有一个叫徐文的同事,我们仨关系一直不错。”艾华回答。
“你们仨喝酒喝到了几点?”关尧又问。
“晚上十一点半左右。”
“喝完酒做了啥?”
这本该是个非常寻常的问题,可谁知艾华听完后,竟露出了有苦难言的神情。
关尧狐疑:“9月23号这天晚上,你们除了喝酒,还干了啥事儿?”
“我,我有些记不清了。”艾华憋了半天,憋出了一句显而易见有所隐瞒的回答。
“记不清了?”关尧脸一沉,“你给江敏送情书的事,你都能记得一清二楚,喝完酒干了啥,你说你记不清了。”
艾华紧抿着嘴,不肯说话。
“想想在外面等你的母亲,”郁春明接道,“我知道你不在乎她,但是她在乎你。你不把事情交代清楚,是没有机会和她见面的。”
“我,我如果说了,你们可不可以,可不可以既往不咎?毕竟这个事情已经过去三十多年了”艾华讨价还价起来。
“你先说是啥事儿,我们才能判断到底能不能既往不咎。”关尧敲了敲桌子,“如果三十三年前那把火是你放的,我们肯定不存在既往不咎。当然,如果你只是喝多了跑人家苞米地里偷了两根苞米,我们也不可能为此严惩你。”
艾华咬了咬牙,心中一阵天人交战,他看着墙上那排写着“抗拒从严 坦白从宽”的标语,深吸了一口气:“那一夜,我和钱国伟、徐文三人,酒后伤害了小敏。”
第48章
审讯刚一结束,郁春明就快步走进了卫生间。关尧瞧他脸色不对,还想追上去看看,却被韩忱一把拉住了胳膊。
他刚从市分局赶来,一见关尧就急急地问道:“结果怎么样?”
关尧还在张望郁春明离开的方向:“不是我看他满头都是汗。”
“你先说结果。”韩忱拿过了口供记录表,“这个艾华,当初到底是为啥要隐姓埋名离开扎木儿?”
“哦,这个啊”关尧忽地一凝。
艾华到底为什么要隐姓埋名离开扎木儿呢?据他说,是因为他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
“我伤害了小敏,在钱国伟的怂恿下,我伤害了小敏。”艾华轻声道,“所以我才想要再见小敏一面,因为我欠她一个道歉。”
“强奸”二字太重,艾华说不出口,关尧却听明白了,他看向郁春明,郁春明也定定地坐着,似乎同他一样,在为此而震惊。
“你具体讲讲。”关尧努力克制着声调,语气平稳地说道。
艾华沉默了许久,方才继续接上刚刚的话:“那天小敏本该早就下班了,但也不知道怎么了,她,她一个人往城外走,推着个自行车。当时我和钱国伟还有徐文刚喝完酒,从供销社出来,沿着那条河,就是沿着宁聂里齐河打水漂,正正好,遇上了小敏。”
“宁聂里齐河的哪个位置?”关尧问道。
“大概就是就是二厂仓库后头那一段。”艾华回答,“我们都被酒精冲昏脑袋了,看到小敏,心里就起了歹念。钱国伟怂恿我说,反正都已经和她在松兰坐实了奸夫淫妇,为啥不更进一步?更进一步,没准小敏就能跟了我。”
说是被钱国伟怂恿,可自己没有心魔,又怎么可能真的违法乱纪呢?艾华在给自己找理由,不论是关尧还是郁春明都能看得出来。
可是两人谁也没说话,他们静静地听着,静静地听着艾华描述那对于江敏来说暗无天日的一夜。
“我们先是把她骗进了仓库后面的那片白桦林里,然后钱国伟就上了,我和徐文原本在旁边看着,可是,可是最后没忍住,就也跟着一起了”艾华说道,“我记不清后来到底发生了啥,但等我反应过来之后,已经没有挽回的余地了,只好在第二天时,趁乱离开。”
“这就是你隐姓埋名三十多年的原因?”关尧冷声问道,“因为你们强奸了江敏?艾华,你最好说实话。”
“警察同志,我讲的句句都是实话,”艾华看似情真意切,“警察同志,你们不知道,在我们那个年代,流氓罪是要枪毙的,偷看女人洗澡都有可能被判死刑,更别提”
“你们一共三个人,三个身强力壮的青年男人,在轮奸完江敏之后,又干了啥,你如实交代,不要等我查出来。”关尧严声厉色地逼问道,“我办了这么多年的案子,虽然杀人分尸只遇到过一个,但是像你们这种酒后乱性,伤害妇女的我可是见过不少,你们清醒之后还干了啥,赶紧给我交代清楚!”
郁春明明白,关尧有着怎样的推测,可此时此刻的他已无法做出任何准确的判断了,因为,他的脑海里始终盘旋着一句话,那是儿时江敏最爱指着他鼻子骂的一句话:
你这个强奸犯的儿子。
你这个强奸犯的儿子
谁是强奸犯?或许是江敏那个没人清楚到底是谁的前夫,也或许是旁人,郁春明过去不知道,他只当那是一句粗鄙的脏话,可是现在,一切在瞬间变得清晰了起来。
谁是强奸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