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熟悉又陌生的声音骤然响起,那一瞬,时间仿佛静止了,在?凝固住的空间中,塞缪尔仿佛看到了一团由微光凝聚成的小球,悄然浮现在?了空气?中,理应没有来源没有实体的,却仿佛穿越了虚空的距离,毫不犹豫地扑向了他的身前。

致命的冰刃刺入光球,沉闷的撕裂声中,眼前的景象忽然轰然崩塌,如破碎的镜面般四分五裂,主神殿的墙壁、穹顶、敌人、血腥与杀意一同坍塌、坠落、蒸发?,仿佛从未存在?过。

他眼前一白。

再睁眼时,已?置身于一座高塔中。

四周寂静无声,塔身由纯白的石材构成,如雪般无暇,泛着?淡淡的光晕。窗外是云海翻涌,塔身高得仿佛穿透天穹,俯瞰整个神域。每一块石砖上都刻有淡金色的圣语,像是在?压制、净化某种?更古老的力量。

胸口剧烈起伏着?,在?他手中,那团小小的光球正?一点点黯淡下去。

“……喂。”

系统的声音微弱地响起来,几乎像是呼吸一样轻。

“你?若留意听?从神的话,谨守遵行?他的一切诫命,就是我今日所吩咐你?的,神必使你?超乎天下万民之上。你?若听?从神的话,这以下的福必追随你?,临到你?身上。你?若不听?从神的话,不谨守遵行?他的一切诫命律例,就是我今日所吩咐你?的,这以下的咒诅必追随你?,临到你?身上……”

“我违背了主神的执意,所以受到惩罚了。”

那个连实体都没有的光团颤抖着?:“主神创造了我,教导了我,我应该听?从他的一切指示,但是我不知道,你?不是个好人,但也没有坏到应该被父亲杀死?……对不起,我对你?撒谎了。”

“和?你?在?一起的时光非常有趣,可惜我没能看到故事?的结局……”

塞缪尔面无表情地听?着?系统几不可闻的喃喃低语。

说起来这个系统对他没起过任何正?面作用,因为不太喜欢堕天使所以对他一直冷嘲热讽的,还笨得要命,能力没有,混得也很差,作为系统也只是个不起眼的小透明。

塞缪尔对它也从来不怎么了解,只知道它曾经喜欢过一个声音很好听?的系统,但在?它让对方知道之前对方就被格式化了,是一场悲惨又无疾而终的暗恋。

它就是一个笨笨的系统,各个方面都平平无奇,哪怕是实体化的光团也是最常见的浅蓝色,但是……

塞缪尔一点点从地上直起身来,把那团光球压入胸膛:“我陪你?看完这个故事?。”

第121章 涩兰(一) 权力与力量是男性胆量的外……

塞缪尔脱离系统的事情经由?命运之神?惊奇之后?传到了地狱魔王萨维里的耳中, 他慵懒地支着头,笑得含义无限。

会议召开于永无晨曦的地狱殿堂中,常年笼罩在一轮低垂不动的血月之下, 光线如凝滞的血浆,从残缺破裂的穹顶中倾泻而下, 照亮了四周白骨森森的浮雕。

圆桌旁边除了他还坐了几只身份各异的恶魔, 正在他身旁的是个人形的恶魔, 单看五官是个很正点的青年, 但是垂着长长的山羊胡子, 而那胡子细密而富有弹性,仿佛是下巴的延申或者也可?说是下巴像胡子,总之是个哪怕化为了人形依然与山羊有着“藕断丝连”联系的恶魔种?。

这?只山羊恶魔作为一只恶魔堪称是无欲无求, 最大的乐趣就是终日?地坐在黑漆漆的大圆桌前把七天当作一块肉和他的恶魔同僚们瓜分掉。

他摸着下巴, 吞云吐雾道:“得把塞缪尔殿下接来,我们共商大计,我听说他现在在圣浮里亚的重白塔, ”, 他把被人嚼过数次的二手?消息拿到会上, 意图以此炫耀自?己消息的灵通。

歪了身子,萨维里垂下眼帘,在长长睫毛的掩映若有所思地撩了他一眼,难不成这?山羊种?都?成了恶魔身上还带羊膻味?他心道, 同时化出一把造型很别?致的折扇, 故弄玄虚地掩住了口鼻。

堕天使沙理叶闲闲开了口:“接来干什么?主神?要是知?道他的好?宝贝加赫白和塞缪尔殿下在一起,恐怕高兴得脸都?要绿了,”,他哈哈笑起来。

相较于塞缪尔, 他是纯正的萨维里派,希冀地狱的权柄能牢牢握在萨维里手?中。而萨维里此时同时受着堕天使的拥戴和一众恶魔们的臣服,俨然已经有一家独大的意思。

他挥了挥扇子,轻描淡写地驳回了山羊恶魔的提议:“攻破七天的结界,还是让塞缪尔来动手?。”

“何必一定要靠塞缪尔殿下,就像我们打下前四重天那样继续向上打不就可?以了。”

这?句话说得愚蠢至极,诚然,他们已经杀掉了前几重天的守护天使,但余下的那些天使虽说对他们的争战毫无兴趣,是个中立中的中立派,但再中立也只是瑞士式的中立,又?不是法国样的投降派,怎么可?能容许一群恶魔乌泱泱地占上自?家地盘。

不过对着沙理叶,他含而不露地一笑:“你还记得涩兰吗?”,说话时,他细长的眼睛眯起,看了山羊恶魔一眼,果不其然,听到他说起七天的秘辛,山羊恶魔张大耳朵,方才的一点不愉快也登即烟消云散了。

“可?是涩兰不是死了吗?”

这?位涩兰生前的事他没准备细说,但是对于死后?的事,萨维里把他描绘为了一位“可?敬”的劳模。

涩兰死时身体已经被彻底撕碎了,天使身体撕裂的痛感和人类的粉身碎骨并?不会有任何不同,但是失去了身体,涩兰却依然保有了清醒的意识,他的力量被主神?凝结起来作为了七天的结界,而涩兰本人,则是被主神?赐予了“永远活在自?己光辉之中”的荣耀。

“正是因为他死了所以才让塞缪尔上啊,”,萨维里顿了顿,“别?忘了,我们的塞缪尔殿下可?是魅力无限呢。”

会议室内一时间响起几声轻轻的嗤笑。火光在黑曜石墙上跳跃,将他们的影子拉得修长又?扭曲,像是一群久未觅食的幽灵。

萨维里在这?条喜讯的鼓舞下,本准备也认真开一次会的,但是一圈恶魔围坐着,竟然将会议开了个没完没了甚至连东西?也不需要吃,萨维里狐疑地逐个看过去,就看他们个个都?有非人之处,没准是进化出了骆驼那样的储能机制。

他坐不住了,连招呼也懒得打,抬腿直接回了宅邸,回的不是他正在住的宅子,而是他差人按照圣浮里亚的建筑样式重新修建的宫殿。

哥特风格的建筑,从形制上类似主神?殿,不过色彩选择上偏于活泼,是他按照格子的喜好?打造的新房。

“格子格子……”,舌头颤动着,他低而迅速地呼喊了格子的名字,像是疯疯癫癫的一串笑。

格子不认同恶魔、堕天使……一切饱含黑暗力量的身份,她始终把自?己看作一名净化天使,哪怕是现在已经成为了他这?一方的助力,依然把自?己看作净化天使。

啊,不过没关系,萨维里站在一片花红柳绿的暮色之中,对自己笑了笑:他是很知道如何让一个人改变的。

他也知?道格子什么时候会来到自?己身边的。

格子……他的思维又?轻飘飘地发散了开来,他想到了维托:维托现在还和格子有关系,这?很不好?。权力与力量是男性胆量的外挂,在地狱至高无上的身份滋养了他,而身上同时流淌的欲望与扭曲的权能振奋了他,他现在胆大包天……

他们是比维托幸运的,小塞缪尔在失血过多力竭之前成功带着小白迫降到了一片不知名水域,并?且成功的没有被摔死。

落地的位置是一片临河的荒野,潮湿的草丛杂乱无章地蔓延着,森凉的空气中弥漫着泥土与河水混合的腥气,星星点点的夜露反射着微弱的光,一阵风轻掠而过,草叶沙沙作响,在时不时的水鸟低鸣中,小白苏醒了过来。

他自?忖自?己在这次逃命之旅中什么也没做,所以很奇怪小塞缪尔会比他先醒过来。

软绵绵地坐在杂草地上,小白感觉身上一点力气也没有,一闭眼好?像就能立刻昏睡过去,呆呆地看着坐在离他两米左右位置勉强包扎好?伤口的小塞缪尔,他开口:“你的翅膀……”

“小伤而已,”,小塞缪尔的声音哑得厉害,不过语气很轻松,好?像被他包成粽子的翅膀真的只受了一点不足挂齿的皮外伤。

小白苦着脸,很不经意地捡到了一根脱落的羽毛:“可?是,”他咕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