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远在他?的摇晃中很漠然地垂下了?视线,长而密的睫毛相撞,撞出了?他?心中的一声?钝响:曹渡宇的确不能死,因为他?死了?, 自己就?输了?。
其实以目前的局势来看,他?已经赢不了?了?:曹渡宇并不是一个优秀的合作对象,他?自我意识过强,偏偏又能力不足,还?会因为强烈的爱恨情绪做出这种节外生枝的多余蠢事。
这一次过后?,曹渡宇不可能还?杀得?掉魏西连,他?很清楚但是赢不了?,他?也不想让塞缪尔赢。
陈远慢慢抬头?正视了?曹渡宇,神色认真到了?庄严的地步:“我掩护你走。”
曹渡宇晃动他?的动作停下了?:“怎、怎么?走?”
他?此时是将陈远当作救世主的,但是不言不语地听完了?陈远的计划,他?突兀地翘了?下嘴角,一双眼睛叨住了?陈远:“我说?,你不会骗我吧?”
他?在自信过头?以至于自负的时候可以相当的疏忽大意,例如他?根本不理会陈远的劝告,盲目地相信赵理事就?是自己相逢恨晚的贵人,但当他?的自信被击破时,他?也会变得?相当的多疑,比如此时,他?承认陈远的计划是没有什么?问题的假如陈远对自己是一片真心的话。
但倘若陈远临阵倒戈,依附了?魏西连,那他?就?会成为瓮中的鳖,下场之悲惨可想而知。
陈远不动声?色地回视着曹渡宇,脸上毫无表情,心中却觉得?有趣、滑稽,让他?简直想笑出声?来,仿佛在看《杜十娘怒沉百宝箱》的大戏。
他?救曹渡宇不是出于爱他?,但也是担着生命危险的,然而曹渡宇不来担心他?的安危,反而怀疑自己的忠诚。
他?抿起唇,抿得?很紧,硬生生将一个讥讽的笑容扭曲成了?柔情蜜意反正戏已经进行到了?这里,他?愿意演到底:“渡宇,我怎么?会骗你呢?”
曹渡宇也知道自己这句话问的很没有姿态,但是性命攸关,他?也顾不得?那些了?,不太自然地笑了?下,他?没听进去?陈远的那句“离开锦宁,别再?回来”,转身急匆匆地离开,他?只顾得?为自己一会儿的逃窜做起准备。
而陈远在原地静静地站了?一会儿,唤来一名手下。
这名手下也知道外面出了?事情,不过他?自诩作为一个无关轻重的小?人物,不管是哪边获得?了?胜利,自己都不会有性命之虞,而眼前的二老板显然就?不一样了?,按照自家老板们做的坏事,被对方大卸八块了?都不为过,所以他?怯生生地走到陈远面前,很想知道对方为什么?不急着跑。
陈远对他?笑了?一下:“你的声?音响亮吗?”
他?摇摇头?,从嗓子眼里挤出声?音:“我嗓门小?,闷,不响亮。”
的确是不大,于是陈远拍拍他?的肩膀,吩咐他?:“找个声?音响亮的过来。”,说?完,他?抬腿,进了?关着魏西连的屋子。
太阳升上来后?,也有几缕阳光从狭窄的窗子里透进来,但是照不亮屋子的全貌,只映出了?漫天的灰尘。
魏西连两边各守着一名保镖,盯着他?的一举一动,而他?本人两只手规矩地放在小?桌子上,动作类似于听讲的学生。
桌子上已经没有那份合同了?,曹渡宇在逃命之余,还?不忘了?把这份文件带上。
魏西连看到他?进来了?,嘴角翘起:“看来你们那边出了?点麻烦事?”
刚刚双手得?了?自由,魏西连已经将脸上的血迹灰尘清理了?一番,不过手就?是手,不能当毛巾使用,他?的脸上还?是有几道污痕没有擦掉,在偏于白皙的皮肤上分外醒目。
陈远看了?他?一眼,没回话,转而向看守着魏西连的两名保镖吩咐道:“把他?绑起来,跟我来。”
陈远已经转过了?身,但忽然想起了?什么?:“先把他?的轮椅推过来,轮椅在客厅里。”
站在屋子门口,陈远调动着一会儿要跟他?一起出去?的人,找来的声?音响亮的手下果然嗓门非凡,正能担当重任。
事不宜迟,陈远正准备带上他?们几人出发,但一回头?,他?发现魏西连还?在屋子里和那两名保镖拉扯。
保镖自然是要将魏西连往外推的,但是魏西连拉住轮椅的紧急制动按钮,却不想出去?,抬手向屋内一角指去?,他?不见外地命令道:“推我到那里去看一眼。”那里摆着刚刚陈远作画的画架。
陈远走到他?们三人身边,两名保镖比他?高一些,所以他与两人对视时需要稍稍仰起脸,脸仰着,他?的眼风凌厉,因此也不显得?弱势:“我不是告诉你们把他?绑起来了?吗。”
两名保镖从某种意义上是机灵人,既然现在曹渡宇占据了?劣势,到了?要仓皇逃窜的地步,与之对应,就?是魏老板有优势了?,对于占据着优势地位的魏西连,他?们不仅不愿意得?罪,反而暗搓搓希望在他这里表现一下。
其中一人犹豫着开了口:“魏老板反正腿脚不太利索,我们看紧一点……”
“啪”的一声?,陈远面无表情,抬手轻飘飘地便给?了?他?一巴掌:“你以为曹渡宇身上的伤是自己摔出来的吗?看紧一点,你有什么?把握看紧一点?”
两名保镖不说?话了?,陈远盯着他?们,也不言不动。还?是魏西连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他?对着两名保镖笑道:“还?不快点把我绑起来?我们都要听陈先生的话。”
然后?他?对着陈远笑出了?一口整齐的小?白牙:“我想看看你为我画的画。”
陈远皱起眉头?:“没什么?好看的。”
保镖已经拿了?绳子过来,在手腕再?次被绳子绑起之前,魏西连忽然往前抓向了?陈远垂在身侧的手,不过没有真抓,距离那只手还?有十几厘米时他?停了?下来:“我想看一眼,”,魏西连看着陈远,眼睛弯起,敛去?了?狭长眼型自带的攻击性,“好不好?”
保镖眼看着陈远动了?,走到合金的画架前,他?将那张画纸撤了?下来,就?在他?们心中恍然大悟:原来陈老板对撒娇毫无抵抗力时,陈远拿着画纸回到了?几人面前,当着魏西连的面,将那张画纸有条不紊地撕了?个粉碎。
随后?他?转过身,声?音冰冷:“带上魏老板,走。”
魏西连若有所思地凝视了?他?的背影片刻,一歪头?,和两位保镖打趣道:“你们陈老板脾气可是怪差劲的。”
在破败的小?院里,陈远让两名保镖夹着魏西连坐到了?后?排,安排那名嗓门奇大的手下做了?司机,随后?他?绕到另一侧打开车门跳了?上去?。
“开车,”,陈远看着前方,只说?了?一条需要记住的事情,“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停。”
梁彩文的手下守在距离这座小?院百十米的位置,在向外开出来的车的必经之路上,架起了?人墙,十几名身强力壮、膀大腰圆的小?伙子肩并肩挡在了?路前方,瞪视着要将开过来的车生生逼停。
嗓门大的手下打开小?半截车窗,一面汗流浃背地开车一面向外喊:“不要挡路,都让开!否则别怪我们伤了?魏老板!”
不过此方法只针对一般情况,对于那些不要命的就?不起效果了?,在陈远所在的车开到跟前的最后?几秒,这些小?伙子很默契地向两方散开了?,同时已经预备好的汽车启动,跟上了?陈远的车。
陈远一行人闯过了?第一道关口,但是后?面十几辆车紧紧跟着,前面汽车笛声?锐响,是梁彩文调动了?其余的手下从各个路口杀出来拦截陈远。
大嗓门的手下猛地一拧方向盘,脑门上的冷汗滴滴答答地向下流,他?的嗓门,喊起话来十分有气势,哭起来也能格外地让人心烦意乱:“陈,陈老板,我们跑不了?啊。”
他?在一次又一次毫厘之差的撞车中被吓得?手脚冰凉,心里的一根弦紧紧绷着,几乎到达了?极限:他?只是嗓门大,心可是一点也不必其他?人大。
陈远忽然护住头?脸,向下深深弯腰,一辆车擦着他?们的车身并肩而行,就?在刚刚,那辆车后?排一个叼着烟的保镖毫无征兆地打开车窗,伸出一根铁棍敲碎了?陈远副驾驶侧的玻璃。
扑落身上散落的玻璃渣,陈远毫无感情地开口:“继续开,”,他?看着前方,“在下个路口向右拐。”
又有一辆车从侧面撞过来,在最后?一刻,大嗓门手下一踩油门,那辆冲过来的车只撞掉了?车子的尾灯。
他?踩着油门的脚没有松开,终于崩溃了?,扯着嗓子胡乱咒骂道:“再?他?妈的往这儿撞老子宰了?你们家魏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