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血族与其创造的「子嗣」间,有极其亲密的血脉联系,就算远在千里,一样可以感应到彼此安危与否,所以只要作为「子嗣」的她不露出异样,就代表在外的亲王殿下仍安好无恙。

随着语琪每日照常接受觐见,这些来自各地的血族大人们渐渐被安抚下来,一批批地携仆从回自己的领地上去了。

虽然语琪表面装得比谁都淡定,做出一副“亲王殿下有要事处理,在外耽搁几日”的模样,但她心里也实在没谱。

就在十天之前,安瑟艾尔单方面地切断了两人的血脉联系。

原本两人之间就像是她在古堡里放着一只远远高飞的风筝,相距虽远,但属于他的线头一直好好地拴在她手腕上,无论哪方随便扯上一扯,对方都有所感应。

但突然有一天,这线毫无声息地就断了,断的不清不楚不明不白,断的毫无预兆莫名其妙,叫她落得一手空落落的,满头雾水。

说实在的,跟安瑟艾尔保持着这种血脉联系已经数百年了,一开始的几十年,她还百般不适应,毕竟双方无论谁有一举一动,对方都会立刻知晓,这种感觉就像是连着24小时不间断的微信语音

来自他的狂暴、厌倦、兴奋、烦躁,她别无选择,只得一无所漏地接受,渐渐地,两人之间的情绪分界越来越不明显,他的情绪永远笼罩在她的情绪之上,像是天空覆盖大地,海洋包裹着海床。

他愤怒时,她烦躁不安;他兴奋时,她稍感欢喜。

就像每一对最标准的血族伴侣般,他数百年来从不间断地将他的喜怒哀乐与她同调,叫她既像是困锁在他怀抱中的囚徒,也如他不设防备哀戚与共的爱侣。

对于语琪而言,安瑟艾尔就像是她这几百年间渐渐生长出的肌肉,但这新生的血肉却在一夜之间尽被剜去,徒留给她一种无从施力的钝痛空虚,仿佛飘于半空之中,无处着力,无所依凭。

她不知道他是突然遇到了什么危险,或者更糟他有什么不得不背着她做的事情,比如挑中了一位新情人,正准备移情别恋。

对于血族这种寿命接近永恒的种族而言,没有什么海枯石烂、地久天长,在漫长的时光中逐渐厌倦原本的伴侣是最普通不过的事情。

语琪每夜虽仍继续接受着源源不断的觐见,但这十天来是她漫长的血族生涯中头一次真真正正地觉得自己是一具行尸走肉,就像被抽去了灵魂的躯壳,连照常思考、感知情绪都无比费力。

以往她总觉得安瑟艾尔这个究极变态狂给她的压迫感太重,于是迫切地期待这每年一次的觐见期,好叫她能在他外出摆平领地纷争的时候,能够拥有一点儿自己的自由时间。

但当他对她施加的影响力一干二净地全数撤离时,语琪才意识到,原来过去的这数百年,来自安瑟艾尔变态般的占有欲与他那从精神到肉体的控制,其实在某个程度上来说,也是她最坚实的避风港。

如今切断联系的现在,才是一个血族真正应该承受的日子。

空虚、厌倦、欲望、孤独……尤其是孤独,吞肌蚀骨的孤独,仿佛处于被抽离一切空气的真空。

她觉得冷,无边无际的冷,并为此绝端地渴望着阳光、鲜草、食物,人的体温,心跳的幅度,可她唯一拥有的只是一具棺材,原本安瑟艾尔与她共用的棺材,如今只躺着她一人,显得格外空荡荡的棺材。

在与安瑟艾尔形影不离的数百年后,语琪开始第一次真正地想念他。

不是将他作为任务目标的那种想念,而是作为灵魂所残缺的另一半那种想念。

她想念他苍白冷硬、毫不柔软的肌肤,想念他冷笑时嘴角神经质的弧度,甚至有时会想念他玩闹似地掐她脖子时那尖锐的指甲,她渐渐变得与他一般,病入膏肓一般地疯狂

安瑟艾尔不是一位好的教导者,也不是一位合格的伴侣,但语琪此刻却绝端地想念他的变态与癫狂,如瘾君子贪恋着最痛苦的一味毒药。

可一天一天过去,安瑟艾尔终究没有回来,兰开斯特依旧群龙无首,古堡里仍旧议论纷纷,她的身侧依旧空无一人。

觐见期最后一天,语琪如往常般在夜幕降临时第一个自棺材中醒来,她盯着古堡的仆从们将蝙蝠粪便清理干净了,又费了点功夫把两位卡在棺材里血族大人扶了出来,在路上喝了两杯鲜血,于是便到得晚了些。

会客厅中光线昏暗,唯有壁炉里烧着一簇大火。与往常喋喋不休七嘴八舌的气氛不同,语琪一进大厅,就发现这些血族们三三两两地散在四周,在用低沉的声音聚精会神地讨论着什么,但眼神都往同一个方向瞥着。

在他们视线汇聚的中央,是她这些天都坐着接受觐见的高背椅。但与往常不同的是,那椅子此刻并非空着。

安瑟艾尔坐在那,支着一只手,苍白优雅的下巴颏搭在手背上,正在沉思着什么。两条长腿则随意踏在羊皮毯上,近来格外蔫巴的猎犬们此刻绕着他亲热地蹭着,好似几个正争宠的小情人。

语琪瞥了他一眼,安瑟艾尔身上是件带精美刺绣和丝边的猩红袍子,外面则罩着他外出常穿的镶黑色毛皮的厚斗篷他看起来刚刚回来,但却没有第一时间来见她。

语琪提着裙琚的手缓缓放了下来,她没有继续上前,只淡淡命令仆从把客人先请出去,她与亲王殿下有要事商谈。

宾客走尽,会客厅恢复空旷。他问,“怎么了?”语琪定定盯着他,直至安瑟艾尔看清楚她眸中明晃晃的怒火与不满。

他低哑地笑,“怎么,想我了?”说是这么说,但他很清楚,她向来巴不得能逃得他手掌,获得一点儿个人自由。但出乎他意料之外,下一秒回应他的是她闪现至身前的身影。

她迅捷无比地低头,雪白的尖牙深深嵌入他青白的脖颈中,带冰冷腥气的血液自他心脏泵出,汩汩流入她口中,带了几分根本不存在的暖意。

她在单方面地重建血脉联系。

安瑟艾尔扬起了眉,似乎略略吃惊,但一阵停顿之后,他相当温和地笑了起来,然后闭上眼,允许了她近乎犯上的僭越。

“没事了,我回来了。”

夹杂着壁炉中火光毕波声,他的声音竟显得格外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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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4章 末世萧奕番外

萧奕答应她要活下去。

可E基地已不要他, 萧被他自己创立的帝国驱逐,麾下只剩她一个。

就像回到很久很久以前。

两人自组织的地下实验室中闯出来。无兵无将,无水无粮, 一切都靠抢。

好在萧奕头脑赛过计算机, 语琪一人就顶整个军团。

两人就是在最荒凉境地, 也不至绝望。

世界仍在毁灭, 他们走过一个又荒废的城镇, 越过高山与沙漠。

沿路遇到许多小股人类势力, 萧奕对他们伸出的橄榄枝理也不理,对除她以外的人类也看一眼也懒得, 大约是烦透了变幻不定的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