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惠芬端走饺子前，突然转身："把你那刘海放下来，遮着点额头，别让客人看见。"语气中的嫌恶毫不掩饰。

翠花默默拨了拨额前的刘海，盖住那道三公分长的疤痕。那是去年刘建军喝醉后，用烟灰缸砸的。

"死丫头，发什么呆？"奶奶拄着拐杖走进厨房，布满老年斑的手狠狠掐了一把翠花的胳膊，"去把垃圾倒了，别在这儿碍眼！"

"是，奶奶。"翠花顺从地拎起垃圾桶，弯腰时后颈露出几道尚未痊愈的掐痕那是上周奶奶嫌她洗脚水不够热时留下的。

餐厅里，酒过三巡，气氛渐渐热络。刘大庆举杯起身："感谢各位老战友的关心。我刘大庆教子无方，给组织添麻烦了。但请组织相信，建军本质是好的，只是一时糊涂..."

刘建军低头听着父亲为他开脱，心里只觉得委屈，他大院才子却沦落到给别人说好话的程度。

趁没人注意，他溜到院子里透气。

"哟，这不是我们的'模范青年'刘建军同志吗？"一个夸张的声音从操场边缘传来。

刘建军脚步一顿，不用回头他也知道是谁赵胖子，军区机关干部赵部长的儿子，顾宴的头号跟班。

刘建军心里厌恶，转身露出一个标准的微笑："赵同志，午好啊。"

赵胖子不是一个人。他身边站着瘦得像竹竿似的钱小川，外号"瘦子"，以及高大魁梧的孙大江，人称"大将"三人都是顾宴的忠实小弟。此刻他们叼着烟，勾肩搭背，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建军同志真是身残志坚啊，"瘦子阴阳怪气地说，"刚从局子里出来就坚持锻炼，这是要争取'改造积极分子'称号？"

刘建军太阳穴突突直跳，却仍保持着体面的微笑："钱同志真会开玩笑，配合组织调查是每个公民应尽的义务。"

"配合调查？"大将突然提高音量，引得几个路过的家属往这边张望，"我听说那几个纺织厂女工可不是这么说的，人家说你不是人还有..."

"哎哎，别说了，"胖子假惺惺地打断，小眼睛里闪着恶意的光，"人家刘公子现在可是重点'关照对象'，咱们得给人留点面子不是？"

三人哄笑起来，笑声刺耳得让刘建军牙龈发酸。他握紧的拳头在裤缝处微微发抖，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忍，必须忍...父亲的警告在耳边回响。

"所以说啊，"瘦子突然对着周围大声说，"有些人表面装得一本正经，背地里什么龌龊事都干得出来！"

"可不是嘛！"大将接茬，意有所指地瞥着刘建军，"尤其是那些平时满口仁义道德的伪君子..."

刘建军的笑容僵在脸上。

这些狗腿子分明是在替顾宴试探他！血液冲上头顶，耳边嗡嗡作响，他再也维持不住体面："你们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胖子故作惊讶，"我们就是随便聊聊，刘同志怎么急了？该不是...心虚了吧？"

"我听说，"瘦子凑近一步，压低声音却故意让周围人都能听见，"最近在复查几批钢材..."

刘建军的瞳孔骤然收缩。

复查！他的视线模糊了一瞬，恍惚间又看到公安局那间阴冷的审讯室。不行，绝不能在这里失态...

"钢材？"他强撑着冷笑一声，"我倒听说有人公车私用，还骑着自行车带着文工团女兵满大街转悠。"

刘建军故意提高音量，"哦对了，上周三下午，有人看见顾宴骑车带着乔薇薇从后山小路回来，两人那亲密劲儿..."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

三个跟班脸色突变，互相交换着眼色。远处树丛后传来枯枝断裂的声响有人一直在偷听！

"哎哟，我们的'正人君子'还会跟踪人呢？"大将最先反应过来，语带威胁。

"刘建军。"

第18章 你配不上

一个冷冽的声音从操场入口传来。

顾宴穿着那件标志性的棕色皮夹克，双手插兜缓步走来，阳光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胖子三人立刻噤声退到他身后，像群犬见到主人。

"顾宴。"刘建军挺直腰背，强迫自己与对方对视。顾宴比他还高出半头，那双总是带着讥诮的眼睛此刻冷得像冰。

"听说你对我骑车带人有意见？"顾宴轻笑一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牛皮纸文件袋，漫不经心地拍打掌心，"巧了，我这也有些关于'骑人'的材料..."

刘建军的目光死死锁住那个文件袋，明明他都处理干净了……

"顾宴！"刘建军突然暴喝一声，所有压抑的怒火喷薄而出，"你少在这装腔作势！谁不知道你顾大公子仗着父亲是司令，整天不务正业往文工团跑！像你这样的败类凭什么嘲笑我！你凭什么带跑我的相亲对象？"

整个操场瞬间安静。

刘建军喘着粗气，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但话已出口，如泼出去的水。

顾宴的眼神危险地暗了下来，那双总是带着三分笑意的眼睛此刻冷得像西伯利亚的冻土。他缓缓将手中的文件袋塞回皮夹克内袋，动作优雅得像在收一把折扇。

"乔薇薇......"顾宴轻声道出这个名字，舌尖仿佛在品尝某种珍馐，"你配不上。"

他意味深长地顿了顿，声音不大却让操场每个人都听得真切：

"...离她远点。"

这句话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刘建军彻底失去了理智，一拳挥向顾宴那张令人憎恶的脸："你他妈"

顾宴的反应快得不像人类。他连脚步都没挪，只是微微偏头，刘建军的拳头就擦着他的耳际划过，连一根头发都没碰到。

与此同时，顾宴的右脚轻轻一勾

"砰！"

刘建军重重摔在泥泞的操场上，溅起的泥浆沾满了他的军装。周围响起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有人忍不住发出窃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