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为什么要去德国念书呢?”
孟衔章露出些许怀念的神情,“我一开始的确不想去,就想直接扎进军队里面,跟着我爹和我大哥打仗。我大哥嫌我太浑,想让我再磨磨脾气,正经学点东西。我那时候都快把家里闹翻天了,大哥就是铁了心让我出去念书,硬把我送出去了。”
“我憋着一口气,寻思反正都被送出来了,那就得学出个样儿来,不然我大哥就要和我爹一块揍我了。你不知道,我爹收拾我就是让我跪祠堂,或者抽我几棍子,我睡一觉就能生龙活虎,但我大哥可狠多了。”
孟衔章目光放空,声音也低了些许:“我浑归浑,但是我不想让他们失望,尤其是我大哥。”
顾梅清看他这般模样,知道他这是想起大哥孟含封了。
他坐起身抱住孟衔章拍着他的后背,安慰道:“怎么会失望呢?你这么厉害,所有人都为你骄傲的。”
“嗯。”孟衔章沉声应着,用力回抱住他。
等他松开顾梅清的时候,已经恢复了之前的笑模样。
“等局势彻底稳定了,能安心撒手这一堆事,我带你去我念书的地方看看。”
“好。”
饭菜一直温着,很快就送上来了。已经入夜,吃太多不好消化,厨房只备了一道鲫鱼豆腐汤和几道清淡小菜。
鱼汤一直用小火在灶上煨着,用筷子一拨就能轻松滑下来大块鱼肉,奶白的汤汁上洒着些许细碎葱花,只放点盐就十足鲜香了。
孟衔章让人在床边摆了小桌,用鱼汤泡了米饭,仔细挑去鱼刺,要不是顾梅清不同意,他都想直接上手喂。
鱼汤一点都不腥,热乎乎的鱼汤米饭下肚,顾梅清空了一天的胃也有了底,放慢动筷的速度,“先生不吃吗?”
孟衔章夹了小菜放在他勺子上,“我吃过了。吃太急容易胃疼,慢点吃。”
顾梅清拿起一旁的空碗,盛了大半碗汤递给孟衔章,“那先生陪我一块喝点汤。”
孟衔章接过,“好,听我太太的。”
“油嘴滑舌。”顾梅清嘀咕着,低下头专心喝汤,通红的耳朵已经把他彻底出卖了。
孟衔章想起阿武说的事,心不在焉地喝完就放下了。他手指在桌面上轻点了点,决定还是明天再和顾梅清说。
他要是现在说了,顾梅清准要辗转反侧一宿,又是忧思又是熬夜,身体哪受得了?
有了决定,孟衔章面色如常地和顾梅清聊了一会。两人歇下后,一夜无话。
翌日清晨,吃过饭后孟衔章带着顾梅清出了门,到了肇新茶楼,顾梅清讶异道:“咱家就有茶楼,怎么突然要来肇新?出什么事了吗?”
孟衔章带着人往安排好的雅间走,“张岳柏的事我让人问了,他们今儿要来这,具体怎么回事,你听听便知道了。”
顾梅清心下一沉,有了决断,“他是不是惹祸了?”
“的确是惹祸了,但我也不清楚其中细节。”孟衔章模棱两可地说,“一会儿莫要憋气,该打打,该骂骂,实在不行还有你先生帮你动手呢。”
顾梅清勉强勾了下嘴角,一听孟衔章这么说,他就知道,张岳柏绝对是惹祸了。
这是有孟衔章在,他还能让孟衔章帮他打听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要是没有孟衔章呢?张岳柏惹的祸他能解决吗?
顾梅清一阵头疼,人也愈发迷茫。
他实在不知道到底该拿张家两兄弟怎么办了。
等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几个正处在变声期的半大小子的动静从隔壁传来。孟衔章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顾梅清仔细听。
隔壁三人随便点了壶茶,茶水送上来后就让伙计退下了,还吩咐不用在外面伺候。
看着伙计走出去合上门,张岳柏忙不迭问:“周棣,你昨天回家问你大哥了吗?陈延靖现在什么情况?”
周棣昨晚从他大哥周栋那套了话,提心吊胆了一晚上,此时眼下一片乌青,“陈延靖还没醒,我大哥说他爹亲自去和警察局局长谈了,昨儿个就开始从陈延靖身边人查了。”
张岳柏张大嘴巴,半天没发出声,他面色惨白,“完了完了,那怎么办,这早晚能查到怎么回事啊。”
周棣嘴角的伤还没好,如今更是上火,听到张岳柏的话也心烦,“要我说,陶榭你干脆和家里坦白认个错算了,趁着这事闹得还不严重。”
陶榭却不乐意,“坦白?我家里要是知道了我还能有好日子过吗?而且我哪知道他是热河省省长的儿子啊?省长儿子就能碰我的人吗?是他先挑衅凭什么要我认错?”
“再说了。”陶榭声音低了几分,“你们又不是没动手,他头上那一下是张岳柏打的,凭什么要我一个人去认错啊?”
张岳柏听这话急了,他一拍桌子,“你还赖我们?还是不是兄弟了?我俩动手不都是为了你吗?你不知道他是谁难道我就知道了?我还说你开始就不应该找陈延靖麻烦呢,一个八大胡同的妓女而已,你还当宝贝了啊?”
“柳儿她跟别人不一样!她是我的知己!”陶榭声音都高了几分。
“哎呀行了,你小点声。”周棣皱着眉,“你俩现在马后炮有什么用?快点想个解决办法才是正事。张岳柏说得对,陶榭,我俩是拿你当兄弟,仗义才出手的,虽然这里头有我俩的份儿,但你要是整个往我俩身上栽,那你就太没品了。”
陶榭撇撇嘴,但也不敢叫板,陶家虽然有钱,那也没法和有钱有权的周家比。
他耐着性子倒了三杯茶,“成,刚才是我着急,一时说口不择言。那你们说这事怎么办?我不敢和家里说,你们不也一样吗?”
张岳柏握着茶杯的手都在抖,“我、我从没遇上这么大的事,陈延靖他爹是省长,坦白的话我是不是就活不成了?要不、要不咱们跑吧?”
“你胆子怎么恁小?”周棣奇道,“陈兴民要真查到你了,你往哪跑都是白跑,我相信这事肯定还有转圜的余地。”
陶榭眼睛一转,“陈延靖他爹是当官的,我家就是做买卖的,这明摆着没法和人家比,要让我坦白,还不如周棣你和你大哥说。”
周棣烦得要命,“我大哥什么脾性你不知道?能不能别推来推去了?再说了我大哥也没那么厉害,你让我说有什么用?”
周棣其实早就有了想法,“我家里不够看,但是孟家就不一样了,孟家的权势摆在那,陈兴民肯定得给三哥面子。张岳柏,你跟三哥现在也算是亲戚,你去探探口风?”
张岳柏冷汗都要下来了,他艰难地咽了下口水,尽管握着一杯热茶,却是手指冰凉。
他和孟少帅算哪门子的亲戚?孟少帅只是包了顾梅清,他就已经得了不少好处,哪敢真上门攀亲戚?万一孟少帅再因为这事厌恶了清哥,他的日子也会跟着不好过的!
陶榭冷眼看他,“你不乐意?又没让你亲自去找孟少帅,你让你哥去说不就行了?周棣都去套他大哥的话了,你什么都不做,真准备等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