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顾梅清担心他祸从口出,拉了他一把,却被张岱松反手推开。
张岱松也没什么好脸色,“我又不是不还钱,前天不刚还了三千?我上哪一次拿这么多钱?”
“你还挺有理?有胆子借没本事还?都给我上,先把他给我打服!”
张岱松哪见过这阵仗,没跑出去两步就被人摁着打,顾梅清和张岳柏也被人反剪住手拉到一边。拳打脚踢混杂着张岱松的惨叫,门口围着的邻居都不落忍,指着被打的张岱松窃窃私语,却没一个人敢上前来。
顾梅清眼睛都红了,明明是冬天,却挣扎出一身汗来。
半晌这些打手才收了拳头,张岱松鼻青脸肿地倒在地上,像只虾米一样蜷缩着,嘴里还有气无力地求饶。
瘦高个用脚尖踢了踢张岱松的脸,“不横了?”
张岱松根本不敢挣扎,拨浪鼓一样摇头,“我真的知道错了,我还钱……我会尽快还钱的……”
“这还差不多。”瘦高个把脚挪开,“张岱松,我们爷虽然有钱,但也不是胡乱撒钱玩的人,你欠的可是笔巨款。我们爷心善,不问你要利息,给你三天时间,把剩下的钱都给我们还上喽,不然你这条胳膊也别想要了。”
圆脸抬起手动了动手指,那边抓着顾梅清和张岳柏的人也松手了。两人连忙跑过来,把倒地不起的张岱松扶起,张岳柏人小不抗事,这么一会功夫满脸都是眼泪。
顾梅清心知肚明和这些人讲理没用,有钱的才是大爷,他掏出帕子,帮张岱松擦净了脸上的灰和血。
圆脸摇了摇头,“啧啧,小顾仙我要是你,这种大哥不要也罢,可够窝囊的了。”
感叹完,瘦高个对其他人道:“人教训完了,咱们也回去吧,就再给他三天时间。”
一群人风风火火地来,又呼啦啦全离开了,有嘴碎的邻居在门口道:“张家老大,这回赌出事了吧?活该!”
顾梅清压下张岱松攥紧的拳头,对张岳柏道:“岳柏去把院门关上。”
张岳柏跑过去,恨恨地对那人道:“我们家的事与你无关,乱嚼舌头小心烂嘴!”
他猛地把门拍上,砰的一声把一切都阻隔在外面。
顾梅清把院里的竹椅放好,扶着张岱松坐在上面,他一句话都没说,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满脑子都是三天去哪弄这么多钱。
张岱松一把抓住他的手,恳求道:“梅清、梅清,大哥知道你还有钱,你还有钱的对吧?”
顾梅清怒其不争,眼眶通红,“我哪里还有钱了?三千块都是强拿,岳柏还在念书,要交学费。今年冬天冷,还要买煤炭,你把家底掏得一分不剩是想要我们都冻死吗!”
张岳柏还不知道张岱松欠了多少钱,他道:“印子钱!我们可以去借印子钱,是不是就能还上了?”
张岱松不耐烦地道:“你别裹乱了,当我没问过吗?咱家这房子破,人家只肯放四百的印子钱,还要一分六厘的利,那点钱能干什么?”
顾梅清怎么也没想到张岱松竟然连房子都想拿去抵债,“大哥你疯了吗?印子钱还不上,房子被收走全家都得去睡大街!你做决定前考虑过这个家吗?”
“不是还有你?你是名角儿,多唱几场戏钱不就挣回来了?”张岱松眼睛突然一亮,顾不得身上疼,大力地抓着顾梅清的胳膊,“对!梅清你是名角儿!孟少帅都爱听你唱戏,你们不是认识吗?你去问孟少帅借钱,他肯定拿得起!”
顾梅清看着张岱松有些癫狂的模样,从没感觉他这个大哥这么疯过,他用力挣脱开,“张岱松你清醒点!孟少帅凭什么借钱给我?你能不能要点志气!”
“志气?老子命都要没了,我他妈还要什么志气!”张岱松扯着脖子喊,“三天还不上那帮人就要把我胳膊卸了!是你的脸面重要还是我的命重要?你不试试怎么知道孟少帅不会借你?说不定……说不定他愿意养一个戏子……”
张岱松话还没说完,顾梅清忍无可忍直接甩了一巴掌过去,院子里突然安静下来,张岱松向旁边踉跄了两步,张岳柏的抽噎声都停了。
这一巴掌好像同时也打在了顾梅清脸上,火烧火燎地疼。
顾梅清失望透顶地看了张岱松一眼,转身回了房间。
印子钱:高利贷
第9章 圈套
顾梅清嘴唇上长了块死皮,他忍不住去咬,反而把裂口咬得更大,冒出血丝来。
他从家里出来,到三兴园的时候状态不太好,本来这两天就因为那三万块上火,今天又被张岱松气得不轻,说话竟也有些哑了。
他今儿没法唱戏,程开霖自告奋勇替他登了台,他就倚在楼梯拐角处,听下面咿呀的戏曲声。
柳桥笙走过来在他身旁站定,没什么好脸色地塞给他一个搪瓷缸。
“真赶巧,我染了风寒没法登台,你嗓子不好也没法登台。我自个儿熬的糖梨水,趁热喝吧。”
顾梅清道了句谢,温热的糖梨水滑过胀痛的喉咙,在口中留下甜蜜的味道,梨块一抿就碎,汁水都熬得有些粘稠。
台上的程开霖突然铆上了,看客们也鼓掌喝彩,柳桥笙收回视线,对顾梅清道:“他刚才那几句不比你差,发挥得恁好,估计是想和你比的。”
顾梅清咽下糖梨水,面无表情道:“我要是真这么容易就被人比下去,也别叫小顾仙了。”
“哟,状态终于正常了?”柳桥笙好笑道,“你大哥那事,想好怎么办了吗?”
前天柳桥笙就从顾梅清这听说了张岱松的事,如今又得知打手上门闹了一场,他光听听就提心吊胆。
顾梅清叹了口气,“我能怎么办?就算岳柏不念书,家里房子不要了全家去睡大街,也还不上这笔巨款。”
柳桥笙琢磨了下,“要不你去问问孟少帅?他爱听你唱戏,而且你不也觉得他人不错吗?”
顾梅清皱眉,语气里不觉带上了质问:“你怎么也想出让我去找少帅的浑招?人家凭什么帮我?还是三万这么大的数目。”
柳桥笙拍拍他肩膀,“怎么突然这么刺儿?你倒是听我把话说完啊。我没说让你直接问他借钱,孟家是大军阀,整个北方都是孟家的地界,那个债主不是外省商人吗?孟少帅只要提上那么一嘴,咱不说把债抹了,好歹宽限些时日,那人不敢不从的。”
顾梅清想也不想便摇头,“这人情太大了,我还不起。就算有少帅帮着说和,我短时间也拿不出那些钱,我要说十年之后再还上,人家能同意吗?”
他下意识的,不想把孟衔章牵扯到这件事里。孟衔章把他当朋友,如今他一开口就是要给人添麻烦,牵扯了这么大一笔钱,他们还能当朋友吗?
顾梅清头痛欲裂,这都不是他现在该想的,当务之急是他短时间内从哪能弄来这么多钱。
柳桥笙也替他犯愁,“这么大一笔钱确实是个问题,普通人家哪能拿得出?要我说你干脆别管你大哥算了,自个儿惹祸自个儿担,你都给他三千了,还要养家,已经够意思了。”
“我自然不想担,我也担不起,只是他还不上钱,三天后就要被人卸胳膊。我答应我师父要顾看好他们,总不能让他亲儿子缺胳膊断腿吧?”顾梅清摩挲着搪瓷杯,手指捂得温热,“师父对我有大恩,他没从我这享到福,我也只能帮帮他亲儿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