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行了，」程先生摆手，「生而不养，天下可没这么便宜的爹，老子饿死不吃他一口饭。」

程先生就是这么倔，而宋老爷子，为了程先生的「认祖归宗」，私下使了很多手段，又是许诺，又是劝说的，程先生看都没看他一眼。

宋老爷子又找了我几回当说客，被程先生一盆酸菜鱼扣身上，指着鼻子骂，说他要再找我，就打断他的腿。

再后来宋老爷子七拐八拐就找到我妈了，给她买这买那，各种游说。

我妈不知道怎么昏了头，借口自己病重，把我给骗回去了。

我当时也是跟程先生吵了几句嘴，哧溜哧溜收拾东西放话说我要回娘家，我要跟他分手，这辈子都不跟他玩了，让他打光棍去。

我回去肯我妈做的大饼，喝了我妈递过来的雪碧。

母女俩聊的很欢，醒来后我就在宋老爷子床上了，他在脱我衣服。

我把宋老爷子的头给打破了。

老爷子暴怒，一个大花瓶就将我给砸晕了。

接下来就那样了。

我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想不通宋老爷子为什么要干这种事，他还能真喜欢我？后来能窥得个零星半点，才明白了。

原来我这种出身的女人，在他们这样的贵人眼里，根本就不是人。弄了就弄了，踩了就踩了。

同样，他高贵的儿子程先生，也不该把我当人看，就算一时被女色迷了心魂，亡羊补牢也是好的，他弄我，就是要让程先生见识这世界的残酷，明白人分三六九等，有钱可以为所欲为，所以我十数年的付出和感情，在宋老爷子口中，不过是「一个女人，而已。」

我不过是宋老爷子刺激他儿子，促使其奋发图强的一个棋子。

一出教育儿子成长的 play。

而棋子么，钱打发就行了。

「一千万？」宋老爷子问我，「一千万够不够？」

我说这是两码事，我会报警，你得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宋老爷子露出他的大金牙，说你报警试看看，我当他面打了几回 110，公安局来了人，看见宋老爷子都打招呼，无一不是叫我私了，赔的钱也就十来万，宋老爷子直接叫人拿出几十万扔在我身上，他坐沙发上剔牙，扬言说再弄我几回。

我就跟他拼命了。

唯一的下场，是我被他吊起来打了一顿，特别疼。

真的，特别疼。

我躺地上奄奄一息了，宋老爷子就拿块白毛巾擦手，「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啊？我儿子程浩跟你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以为你阻人前程是喜欢？那不过是将他拉进你的世界里而已。还是说，你想跟着他捞点钱？如果是钱，一千万不少，或者，你开个价。」

我躺在地上只能吐血，说不出话。

宋老爷子「啧」了一声，「我倒是有点羡慕程浩，这辈子能有个女人真心对他，但那有什么用呢？他还是得给人打工打到死，人不可能靠真心活着。所以你得想好了，以程浩的心性，你这事闹出去，他还会不会要你。就算退一万步，他还要你，但你就得看着他，为了你跟我反目。现在人活着都难，一辈子那么长，他前几十年已经很不容易了，你又何苦，在他心上，再扎一根刺。更何况，我捏死他就像捏死只蚂蚁。儿子，如果我真想要，通过各种医疗手段还是会有的。如果你真喜欢他，就叫他回来我身边吧，这才是他的世界。」

我躺在地上，无声流泪。

我就这么被囚了小半年，放出去后，我妈已经死了，自杀的。她没脸面对我，宋老爷子，不过是挑她神志不清的时候，引诱她伤害我的，而她一旦清醒，就再没脸见我了。

宋老爷子给了很多钱安葬，挺惋惜的样子，说我妈何苦自杀呢，明明没多大的事。

哈。

那是我第一次见识到金钱和权势的力量，到底为所欲为，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我和程先生，都太天真了。

12

半年后宋老爷子放我出去，我回到程先生身边。

这半年程先生是真的急，整个人憔悴了很多，警察找了，私家侦探也雇了，他心心念念的，研究所工作也辞了，甚至于回家求助宋家势力，然后理所当然被侮辱。

我回来了，程先生什么都没说，只是一脸憔悴，惨淡问我有没有消气，然后一把抱住我，哽咽说，「别这么对我，苏缨。你再别这么对我了，我遭不住，求你了。」

我像根软绵绵的豆芽菜，跌落在他怀里，我说不了，以后再也不了，我们好好的，这辈子都好好的。

程先生没了工作，为找我又花光了积蓄，歉疚跟我讲说可能要过一段时间苦日子，我说没关系，我也会努力工作，一切都会过去的。

我以为，一切都会过去的。

可是有些种子，在人心中埋下，也就真的埋下了。

程先生新找的工作很辛苦，一天光通勤就四个小时，还拿不到几个钱，想给我买个纪念日的戒指，都得在外头起早贪黑干两个月兼职，更别说是买房子结婚了。

他也常自嘲说，同人不同命，我们生来就是牛马，这日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那时候我就忍不住地去想，宋老爷子跟我说过的一千万，一千万，那可是一千万啊，他就那么轻飘飘的说出来，跟打赏只小猫小狗一样。

而这一切，本就是该属于程先生的。

是我绊住他了吧。

有句话，宋老爷子没说错，我这样的出身，跟程先生，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情人节那天，我和程先生去看了场电影，关于爱情，关于复仇：一个女孩子被侮辱了，她的男朋友设计了很大一局棋，去杀了那些侮辱她的人，后来还逃脱了法律的制裁，两个人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我跟程先生讨论，说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程先生说自然是杀人了，是个男的都会这么做，他俩这么深的感情。

我沉默了。

然后听到程先生叹口气，又说，但发生这样的事吧，就算那男的逃脱法律制裁，他们幸福的概率也会少之又少，毕竟人心是会有隔阂的，男人嘛，对这事还是很在意的。

我站在原地走不动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