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的战斗方式却比从前更加猖狂、绚丽,像是利刃出鞘时难掩的锋芒,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看到他的存在。帝国军经受不了这样的挑衅,出动了二十多台机甲在联盟军撤退时趁机发难将他围困,不想喻凛一次性入侵了二十台机甲,在要塞不远处的太空中把他们悉数炸成了烟花。

声势浩大到前线报道中都再也无视他的存在。可是喻凛那等的精神力怎么看都不像正常人,毕竟被誉为第一军校百年一遇的天才的陆行知,他的机甲记录入侵也不过十台。

眼看星网上的讨论愈演愈烈,各式的讨论和猜测朝着不可言说的深渊滑行,军委只能联合云岭研究院发布申明,声称喻凛体内植入了云岭最新研发的芯片,是自愿参与研究的首例改造人。

陆鹤川看到这条消息时,正好是在陆行知的书房门口。

陆行知不喜欢被家居机器人伺候,因此家里要是有客人来访,沏茶的不是他自己,就是身为独子兼工具人的陆鹤川。

他只是上来送个茶,却发现一向谨慎的陆行知,居然连书房的门都没有关紧。

太不符合常理。

“当年他的检查结果中,有这么一条:情绪感知退化,情感淡漠,具有高攻击性,难社会化,后期很可能会出现反社会行为。但明绪不认同最后一条,在她的据理力争下,最终的报告中并没有提到。”

“我当年和她保证,他们几个的事不会牵连到她,可她还是执意离开,并认为自己可以扭转乾坤,治好那个孩子。但这么多年过去,除了把自己搭进去,不一样一无进展。他最终还是成为了各个势力手中的一把刀,就连理事会,都希望我们能重新提取他的基因,继续进行‘提瑞西亚斯计划’。”

陆行知漫不经心地问他:“当年他们到约克星建立研究基地,您作为云岭的负责人,真不知情吗?”

巴克利叹了一口气,嘶哑的声音平淡:“我是真不知道,要是知道,肯定会阻止他们……这毕竟是反人类的行为……”

陆行知没有说话。

“改造人的申明一出,现在各处都在打听云岭的动向,生怕我们再研究出一个‘人形兵器’,本就不太安分的几个星球都开始蠢蠢欲动。”

陆行知说:“他们不过是担心贝塔星上发生的事再在他们那里也发生一次,只有敌人才不希望你的手中拥有武器,您不用理会。”

“我听说,德雷斯中将想让他到第一军校入学的时候,受到了军委多数人的阻碍,最终还是您力排众议。”巴克利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我希望,等战争结束后,能把他带回云岭。如果您也有恻隐之心,那么没有比云岭更适合他的地方。”

陆行知轻笑了一声,调侃道:“你们那不是研究院吗,什么时候也想改做问题儿童监管所了。”

巴克利语重心长地说:“毕竟是我们的人犯下的错误。”

许久之后,陆鹤川才听到陆行知说:“让我再考虑一下吧,如果站在您这一边,我可是要顶着不小的压力啊。”

巴克利笑了笑,微微欠身,推动着轮椅准备离开。

陆鹤川迅速闪身躲进房柱的暗角,手里的茶都洒了大半。

两人的对话虽然没有提起具体的人名,可他却鬼使神差地猜到了他们说的是谁。

他最近频繁梦魇,有时候是枯川渡口的夜,有时候又是教学楼下的雨,还有驾驶室里背上的温度,与沙发上枕着的那张脸。

陆鹤川早已不是情窦初开的少年,他太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陆行知把巴克利博士送至门外,进屋时见他才心不在焉地从厨房里出来,张口便埋怨道:“你这茶泡得也太慢了,客人都走了”

“怎么这副模样,发生了什么?”

陆鹤川摇了摇头,说:“没有。什么也没发生。”

他只是喜欢上了一个永远不会给他回应的人。

那个人可能连“喜欢”是什么都不知道。

第150章 记忆(10)

战火间隙的寂静,总是难得又短暂。喻凛大多时候,都是架着机甲飘浮在太空里,随时等待地面的命令与指示。

身上唯一可以解乏的是他从首都星带过来的画本,他会在每次战役结束的片刻安宁中放空自己,然后不断回想起陆鹤川的脸。

从机甲的观察窗向外望去,广袤无垠的黑暗中,星子如同璀璨的宝石密密麻麻地镶嵌在天幕之上,遥远的恒星散发着微弱的光芒,行星、卫星和小行星带散布其间,巨大的要塞悬浮盘踞。

近处的钢铁洪流静静蛰伏,仿若浩瀚海洋下的一叶扁舟,漫无目的地漂泊着、流浪着。

而远处的星云如梦似幻,斑斓的色彩又在如墨般浓稠的宇宙中显得格外突兀,好像随时都会被黑暗吞噬。

在太空中待的时间一旦长了,人很难不因自身的渺小而感到担惊受怕。

喻凛算是个例外。

他的手指沿着画本的边缘轻轻摩挲,粗糙的铅笔在纸上滑动,一遍遍地描绘着记忆中那双冷淡的眼、挺拔的鼻与每一处线条都恰到好处的轮廓。

即使他的作画时间经常会因为各种突发情况被迫中断,但几个月零零总总地攒下来,一本画本几乎要被他全部画完。某次回到要塞补给时,前来探望他的德雷斯不小心发现了藏在驾驶座下的画册。

他动作飞快地翻完了所有,每张画下都标着完成的时间,从星历245年10月一直持续到现在,甚至喻凛的画技都在一次次的重复中突飞猛进,从离开第一星系开始,就再也找不到之前那样笨拙的线条。

只是德雷斯越看这张脸越觉得眼熟,他在喻凛面无表情地凝视之下纠结了好久,才说:“这不是那个……”

喻凛打断了他的话:“我不会卖你的。”

德雷斯:“?”

喻凛直接把画本从他手上抽走,义正辞严地说道:“出多少钱都不会。”

德雷斯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拍了拍画本封面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然后小心翼翼地塞回驾驶座底,心里突然生出了一丝诡异的想法。

但他不敢直问,因为担心喻凛自己也搞不清楚他内心的想法,只能找着时机暗中观察。

然而一直到一年后战争结束,德雷斯越来越确定了自己的心中所想,却还是没能开口向喻凛求证他的猜想。

星历359年,按照首都星的气候,应该是个初秋时节,喻凛率领一纵特遣队,从罗布泊行星带绕道第五星系外,直杀帝国战略大后方。

尚在前线奋战的帝国军被打得措手不及,想要回防却又被德雷斯的正面部队截断。帝国军在被围困两天两夜后终于投降,再次与联盟签署了停战协议,还附加了一条入联条约。

战争结束的那天,星网上沸腾一片,一半来自于对喻凛那套神出鬼没地机甲战术的惊叹,一半则来自于他哥德雷斯接待帝国特使的一段视频。

视频中的喻凛穿着普通的作训服,短短几秒内,轻而易举地卸掉了特使警卫员身上的所有武器,甚至收缴过来的军刀还在他纤细的手指上被转出了花。配上他那一张人畜无害的昳丽面孔,与脸上心不在焉的慵懒神情,场面冲击力不可谓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