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日打雁却被雁啄瞎了眼，傅总很不爽，通身弥漫起许久不见端倪的戾气，温柔的嗓音更是多了几分不寒而栗的意味:

“凯撒少爷青年才俊，想来前任大主教名下的产业很快就要全部被你收入囊中了？”

这话说的很见功夫。

明面上是在恭喜Caesar排除了异己，实际上却是在说，傅氏能帮Caesar把他陷害威尔逊的某些莫须有的事情做成铁证，就能把这盆脏水连本带利地泼回到他身上。

Caesar听得出其中眉眼高低，但却满不在乎。

自然界中，小型野兽的每一次捕猎都是一场豪赌，想要获取更加美味的食材，就要做好在这次捕猎中丧生的准备。

反过来，需要冒着生命危险捕得的猎物也往往是最美味的。

Caesar大大方方地向傅晚舟承认着自己的弱小:“傅总，以我现在的实力，确实没办法和您乃至于整个傅氏抗衡。”

“但是，等我到了您这个年纪的时候，未必比不上现在的您。”

“华夏有句古话，叫作‘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

“人生总是充斥着各种各样的意外，没有人可以一直辉煌下去，您和顾老师年龄相仿，大了学长整整十岁，十年光阴的差距，或许现在来看没有任何影响。”

“可是背后的隐患，以两位的胸襟不会考虑不到，难道真的就自私到，不愿意再为学长多留一条后路了么？”

Caesar一字一句说的诚恳，傅晚舟听完，却只是挑了挑眉，那把柔和的嗓子轻嗤一声:“小川是我弟弟，我自然会为他安排好后路，但他所有的退路里，不包括你。”

“迄今为止，你所有的做法，在我眼里，都只是些根本不入流的小手段，装乖卖惨苦肉计”

后面的话傅晚舟没有说出口，恰到好处的沉默在此时此刻胜过千言万语。

傅晚舟一双桃花眸略微眯了眯又陡然弹开，所有的温柔缱绻尽数消失无踪，阳光折射下那眼底似有一道冷冽寒芒，光是眼风就足以将眼底的人千刀万剐。

但傅晚舟又并不是要将Caesar千刀万剐，他只是要将这个人看穿:“我早该知道，一个满身污泥的人向往童话的方式就只能是得不到就毁掉Caesar，只要是小川想要的，不管是什么我都会给他，但是你，根本就不适合他，你会摧毁他身上最宝贵的天真和善良，你会伤害他。”

Caesar垂眸，说出来的话颇有几分死不悔改的意思:“我可以骗他，骗他一辈子。”

傅晚舟语气中的不屑更加深浓几分:“你所谓的骗，就是让小川的手沾上你的血，让他替你担心？”

“你的血太脏，会弄脏他。”

傅晚舟一字一句锐利如刀，直指人心最脆弱的阴翳，又夹杂着几分明目张胆的人身攻击，即便如此，也并不落得下乘。

此刻，傅晚舟不是在余蔚川面前那个温柔体贴的哥哥，当他收起了所有的柔情，便是雷厉风行的财阀掌权人。

Caesar闪烁的瞳孔昭示着他对这些话并不是无动于衷。

但，那又怎么样呢？

Caesar盯着傅晚舟，咬着牙一字一顿地道:“如果我得不到他，那么玉石俱焚也未尝不可。”

Caesar明目张胆地耍无赖，分明是笃定傅晚舟他们不会翻脸。

傅晚舟心底闪过一抹寒意，已经开始思考怎么做才能不露痕迹地让这小王八蛋死无葬身之地。

“凯撒少爷，开条件吧。”

这已然是顾潮安第二次开口，这次甚至还带上了些催促的意味。

尽管顾潮安很擅长压抑情绪，他的感情通常都是极为含蓄的，因此即便是深厚到难以割舍的感情也往往显得淡薄。

海岛上的天气说变就变是常事，上一秒还晴空万里，下一秒就可以是乌云遍布，一道无声的闪电破开黑暗，照亮了Caesar的半张脸。

“我的要求很简单，自认为不过分，我只希望，从今以后，二位可以不再干涉我与学长正常交往。”

Caesar说话的时候手指轻轻攥着被角，到底还是个少年人，纵然经历非比寻常，但当他在与并不熟悉领域中的强大存在谈判时，还是不免露了一丝怯意。

他清楚他提出的要求顾潮安恐怕不会全盘答应，因此颇有心机地加了一句“自认为不过分”。

这样就算对方要讨价还价，也不会太厉害。

可他面对的是谁？

论起做生意，恐怕傅晚舟称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

跟他玩这些伎俩，Caesar打错了主意。

凡事都有两面性，商场上更是如此，辨别对方真正的意图是商人的基本功，有时候纵然是闹得不可开交，对方也未必真的想鱼死网破。

毕竟但凡看得见一丁点利益，干嘛非要破釜沉舟呢？

傅晚舟道:“你提出的条件，我可以答应，但我也有要求，第一，如果小川表现出了强烈的抗拒意愿，那么你不能强迫他做任何事。”

“第二，不允许你私自把小川带出帝都。”

“第三，保证他的安全，不得对他造成任何无法逆转的伤害。”

“当然，你不答应也无妨，就算小川一辈子要靠X药剂活着，傅氏也养得起他。”

黑暗中，傅晚舟披散到肩的墨发竟有几分妖冶。

Caesar意识到，傅总比起顾老师，可要疯多了。

左右他们这些人也是真有意思，分明谁都不想真的伤了余蔚川，却都要拿余蔚川当做谈判的筹码。

细想想，无趣的很。

下雨了，雨点噼里啪啦的打在窗户上，Caesar胸前的伤口有些隐隐作痛，但他还是扯出了一个故作纯真的笑容:“那么，傅总，顾老师，合作愉快。”

门一开一合，病房中又只剩下了Caesar一个人，他忽然想到，如果米尔那一枪稍微打偏了一点，他就真的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