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非晚余光瞥见余蔚川欲盖弥彰地盯着他的腿看又很快地移开目光。
不甚在意地用那涓涓细流一般的嗓音道:“打着钢板呢,废是废了,但还不算彻底。”
在场几个人包括跪在地上玩纸牌的兰因都向抱着俞非晚的钟离商投去了晦暗的眼神。
冷冰冰的兰因更是直接对着乔斯越表态道:“在你动打断我的腿的念头之前,我保证先打断你的腿。”
说罢,他从地板上起来,雪豹一样矫健的身体快成了残影,一记直踢直把那侍应生踹出了十几米远,后背重重撞上了栏杆,发出一声闷响。
鲜红的血争先恐后地从鼻孔和齿缝间渗出,服务生弹动了两下便晕死了过去。
兰因踢完自己又跪了回去,接着拼他没拼完的纸牌。
这下余蔚川相信他要揍夜莺的话了,只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通,这样的人究竟是怎么做的sub,夜莺又是怎样容忍这样的人做他的sub。
“他……”
余蔚川指了指摔在栏杆上生死未卜的侍应生。
夜莺嘬了口橙汁,只道:“没死,兰因有分寸。”
“难道你以为Caesar让我看着你,就只是看着你啊,早料到有这么一出。”
余蔚川心底五味杂陈,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
扶梯口传来脚步声,傅晚舟顶着举世罕见的清丽姿容也难掩疲色。
余蔚川压根没想到能在这见到傅晚舟,眼底尽是惊讶,木愣愣地看着哥哥朝自己走来。
当着一群外人的面,傅晚舟没有当场就要发作余蔚川的意思,笑意盈盈地走到余蔚川身边,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小川这是在这玩的乐不思蜀了,刚才有没有被吓到?”
余蔚川恍惚回过神来,摇了摇头,伸手环住傅晚舟的腰,用脸颊亲昵地蹭了蹭:“哥哥,我好想你,你怎么现在才来……”
从Caesar寄给他们的音像视频来看,傅晚舟看不出来一丁点余蔚川对他的思念之情。
刚放出笼子的雏鸟只顾着看外面的广阔天地了,根本顾不上想起他的金丝笼子。
傅晚舟淡然一笑,不在这时点破余蔚川的心思,转而和夜莺他们寒暄。
印象中,钟离商是位与众不同的长辈,他从不在意这些繁文缛节,如果有事,他会直接说,或者派人传个话。
他不是个会挑理的人,相反,他不大喜欢被任意打扰,最喜欢那种“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晚辈后生。
傅晚舟做生意八面玲珑,做人自然也是投其所好,对这位专门买了一座岛用来开赌场商老板敬而远之。
夜莺家里世代从医,在当今医界极有名望,家族企业就是开医院的。
自家的产业,傅氏插不上干股的手,夜莺自然而然地也就和傅晚舟没什么交集,无非是酒会上碰过几回面什么的。
这也就造成了夜莺明明和顾潮安很熟,同傅晚舟却仅仅只是点头之交彼此见了面没什么可说的尴尬场面。
简单寒暄了两句便再无言以对。
傅晚舟牵起余蔚川现在还白生生的小手,柔声说了一句:“打我认识顾潮安那天起,他就没进过赌场这种地方,今天也没破例,走吧,他在车上等你。”
余蔚川的脸色瞬间变得很差。
兰因没什么感想,反正他和乔斯越之间就是单纯的DS关系,游戏玩伴,不涉管教,对余蔚川即将遭受什么当然一无所知。
但是俞非晚不一样。
他十六岁就被钟离商带在身边管教,到现在已经九年了。
商老板虽说是他的金主,可阿晚觉得,商老板更像他失散多年没有血缘关系的亲爸爸,要不然为什么事无巨细地管着他,在学校的成绩稍微退步了还要自己举着戒尺求商老板狠狠抽他欠揍的屁股?
要是家长大人以身作则从来不进赌场的话,那么余蔚川这次犯的事可不算小,至少阿晚觉得,不是戒尺抽屁股就能轻易翻篇的。
登时,俞非晚投向余蔚川的眼神里充满了同情。
那双漂亮的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写满了“同病相怜”四个字。
阿晚的眼神相当隐蔽,他从十六岁起当荷官,在牌桌上玩惯了猫腻,连看人的眼神都像是藏着某些猫腻,勾地厉害。
俞非晚只这么看了余蔚川一眼,而后秉持着少管闲事的精神谨慎地扯了扯钟离商的衣袖:“师父,时间到了。”
他说的时间到了,是指他的腿应该换药了。
俞非晚因为腿的事和钟离商有所龃龉,可他到底是害怕自己从今往后只能够依靠轮椅行动。
他才二十五岁,若果真是如此,后半辈子该怎么活呢?
于是余蔚川在临走之前,有幸见到了他心心念念的俞非晚的腿。
厚重的石膏一脱。依稀可见,踝骨弧度柔和,腕骨纤细,堪堪可供盈盈一握,任意把玩。
拥有这样一双脚的人,腿想来应该也是与之匹配的纤细修长,可事实就是,俞非晚的小腿往上青紫浮肿,布满了细细索索的破口。
看来当初并不是直截了当拿大棒子打断的,打之前必然是先逼问过什么,无非是认不认错这一类的话。
俞非晚给出的答案也很显然,教人难以想象,给人感觉像一滩柔和的水缺少棱角的青年竟也会有这么硬气的时刻。
余蔚川看了一眼就不敢再多看,被傅晚舟牵着手走了。
停在赌场门口的车,后座的车窗是打开着的,二人仿佛心有灵犀般对视一眼。
余蔚川在顾潮安古井一般的深眸中溃不成军。
【作家想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