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章(1 / 1)

游扶桑回道:“课是国君陛下取消的。她说王女即将及笄,该要准备礼仪了。”

宴安又问:‘及笄礼之后呢?你会继续授课吗?’

游扶桑不置可否。

宴安的手指顿了顿,接着狠狠地在地上写道,‘你难道只陪我到及笄?及笄之后,你就要走了?’

指尖的力道越来越重,字迹也愈发潦草。宴安的呼吸变得急促,眼泪无声地滚落,砸在地上,把墨迹晕开来。她站起身,揪住游扶桑的衣襟,呼吸喷洒在她颈间,‘你,你真的要走了?’

游扶桑道:“也许会走。但并非现在。”

宴安猝然愣了眼睛,她不去问什么时候,心里也不想知道。攥紧的手指又松开了,她伸手将案几上的笔筒扫落在地。紫檀木的笔筒在地上滚了几圈,发出沉闷的响声。

她转身又去推倒案几,却被游扶桑一把拉住。便是此刻,一声极轻的啜泣从宴安喉间溢出。

‘为什么要离开呢’

嗓音带着啜泣,居然有微弱的声音!

游扶桑蓦地怔住。她不假思索扳正宴安的身子;指尖触到下颌的瞬间,夜露混着龙脑香,从宴安的肌肤,渗入游扶桑的指腹。

宴安震颤的喉间,正随哽咽而起伏,似乎有一朵几欲破茧的凤蝶。

薄如蝉翼的肌肤下,封印的声骨正在苏醒!

宴安有恢复发声的迹象了!

游扶桑于是抬起她的脸,目光在她泪痕未干的脸庞上流连。

“殿下!”

可是宴安便是趁着此刻靠近,忽地抓住游扶桑的衣襟,愤怒地拽了下去。霎时,线绳勒住宴安的手指,游扶桑裙裾上的伽南珠绷断,赤红佛珠滚落在地,像神拂一片相思子。

丁零当啷,伽南珠落地的声音在静谧的夜里显得如此不容忽视。

游扶桑并不去顾衣上珠线,转而捧起宴安的手指,轻声问:“殿下,疼吗?”

宴安含泪摇了摇头,湿透的睫毛随她喘/息翕动。手上的力道却松了,又轻轻拉住游扶桑的袖口,神色也变得哀求起来,‘弦官大人,您真的要走了吗’

“”

“唉。”

游扶桑张开双臂,给了她一个克制而温暖的拥抱,“殿下,我不走。”须臾,游扶桑松开手,正色道,“我不会走。明日我与殿下一起练箭。殿下在及笄礼上要表演射术,可要好好准备才是。”

宴安轻轻点头,低头用袖子擦去泪水。

游扶桑分明听见宴安喉间,压抑的哭泣声声带与声骨上的封印果真有所松动。

宴安哭了一会儿,又把湿漉漉的泪眼往游扶桑衣里蹭去,抱紧游扶桑不放。

又过了许久,耸动的双肩渐渐平静了,宴安在她怀里抬起脸来,指尖在游扶桑的掌心又写下一串字:‘弦官大人,你可以不要离开我吗?不只是及笄礼后,是永远都不要离开朝胤’

游扶桑低头看着她又悲戚又忐忑的眼神,手指微顿,最终只是将少女散落的一缕青丝别到耳后:“王女殿下,伤心伤神。此时此刻,你该回弦宫歇息的。”

宴安猝然摇头,眼角又泛红了,她狠狠拽着游扶桑衣角,用力写下:‘你要说可以!’

游扶桑沉默几许,终于道:“好,可以。”

宴安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可是她依偎在游扶桑怀里,却半点没有起身的意思。

宴安靠着她很久,久到楼外繁星起了雾,雾气聚拢又散开。游扶桑开口道:“殿下,您该回弦宫就寝了。”

宴安却用口型无声说:‘今日我便不回弦宫,暂住蜃楼了。’她别过脸,不允许游扶?? 桑拒绝似的,飞快地说道,‘整个皇宫都是我的,我想在何处安寝,便在何处安寝!’

游扶桑微微张了唇,却不知该说什么。

宴安于是看着她,眼神带着孩子的执拗,一字一顿:‘弦官大人,你也是我的。’

温热的气息吞吐在游扶桑耳边。

游扶桑愣了一愣,却失笑,摇了摇头,也无声地说:好吧。

‘弦官大人,我要与你共一张床。’

游扶桑再摇了摇头。

“好吧。”她道。

亥时三刻。

蜃楼宫殿里,绡帐无风自动,宴安裹着月华织就的寝衣滚进云衾,发间龙涎香混着夜露,扑面而来。

游扶桑却扶正她,在榻边竖起一面铜镜:“殿下,解下束发才好安寝。”

宴安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把木梳递到游扶桑手中,无声地说:“您帮我解开。”

游扶桑闭上眼,到底接过木梳。

蜃楼夜深,烛火葳蕤,少年披散的长发像墨色的银河,在游扶桑手中流动。游扶桑透过铜镜去看宴安,隔着镜子与她四目相对,“殿下,你看得清此刻镜中发顶紧紧绷住了吗?”

宴安不明所以,但仍疑惑地点了点头。

游扶桑道:“那便是太用力了。”

她又放松力度,“眼下发顶呈现这般模样,便是合适的。”再道,“殿下,我方才发觉你的声骨有恢复迹象,这是好事。国君也应当与你说过,及笄礼后,你的声音大约会回来,只是触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