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间,无数银针照彻天际,皆如离弦之箭朝她们射出!
针如雨打花落,暴雨梨花,俱下了死手。
要躲避的,但无处可逃。而银针之中,庚盈也冲将而来!
六十年不见,庚盈速度却比从前更快,那双赤红的眼里凝聚无尽杀意。这一刻别说游扶桑措手不及,连姜禧常思危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庚盈如一道急促的闪电,霎时便出现在游扶桑身前,伸手五指成爪,生生穿过游扶桑左胸口,心脏的位置。
身体空了一瞬,所有的血气都在此刻聚集又散去,如一口咽不下的气停在喉口。
游扶桑双目圆睁,呼吸滞下一瞬,竟是连痛也喊不得了。
她只看见血,无尽的血,大片大片赤色的雾弥漫在眼前。
闭上眼睛的前一刻游扶桑分明看见,庚盈手中冷血,眼底,却都是眼泪。
庚盈
游扶桑分明看见,庚盈在哭。
她在哭啊。
69 ? 庚盈番外
◎不见者六十年◎
庚盈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她有娘亲, 娘亲抱着她,摇着拨浪鼓,嘴里哼着吴侬小调, 温柔如人间里, 四月天。
醒来发现都是假的,虚妄的, 她没有娘亲, 或者说她的娘亲从来不爱她。
但确有人在她耳边摇晃拨浪鼓,也有人在哼小调,稀松平常的小调, 实在很温柔。
“庄玄,你在哼什么?从来没听过的。”摇拨浪鼓的人轻声问。
另一人答:“叫春水碧于天, 是从前吴越歌。”
摇拨浪鼓的女孩哦了一下,夸道:“好听。”
“好听就多唱给你听。以后你睡前我也唱。虽然是唱给小孩子听的”
女孩本来要说好, 听了最后一句立刻道:“才、才不要!我不要听!”
声音一急促,拨浪鼓也不摇了,庚盈倏然伸出手, 拽着拨浪鼓的须须不松手:“要, 要,摇”
“扶桑, 你听呀,”庄玄于是笑,“小盈在替你说要诶。”
“她只是想听拨浪鼓吧。”游扶桑弯起眼睛,将集市里三文钱买来的拨浪鼓哗啦哗啦摇起来, 庚盈瞪大眼睛看着, 觉得这真像一个在不断摇头的小人儿。
眼前日光昏暗, 有手掌轻抚上双眼。庚盈又渐渐睡去了。
她睡得很沉, 梦中还会藏着梦,有时梦见游扶桑教她学走路,和她说再不会走路就没有好吃的,庚盈于是哭,哭得很大声,游扶桑也很苦恼。
庚盈一边哭,一边偷偷拿余光瞟她,再拖着哭腔道:“扶桑抱一下,抱一下我就不哭了。”
游扶桑抱起手臂生气说:“庚盈,你在装哭。”
“装哭又怎么样?”庚盈脸上还挂着泪,嘴里笑嘻嘻,“庄玄会看见,扶桑会挨骂!”
“看我挨骂你就高兴了?”游扶桑板着脸刮庚盈鼻子,“真是一个坏小孩。”
梦中的庚盈很想为自己辩解几句:我不是坏小孩。我,我只是想和你玩
但或许也没有辩解的需要,游扶桑刮完她的鼻子,责怪她是坏小孩,沉默几许,自己又笑了。也许庚盈一边挂着眼泪一边笑得狡黠的模样真的很滑稽吧,但庚盈知道,游扶桑对她从来不会真的生气。
她和游扶桑天下第一好!
虽然游扶桑的世界里有庄玄,有青鸾,有修炼浮屠令的决心,甚至从前的宴门、宴门惊鸿剑法、宴门师妹皆占一席之地但是庚盈的世界里,真的只有游扶桑一个人啊。
听起来很泄气吧,但庚盈从来不会因此气馁。游扶桑去做那个万众瞩目的人,而她去注视万众瞩目的她,这很好。
所以当宴如是出现,庚盈本能地不喜欢她。不是因为游扶桑对她关心很多,而是因为庚盈明显地感受到,游扶桑对宴如是的关心,与对方回馈回来的真心,是全然不对等的。
游扶桑可以为她付出很多,可是宴如是呢?
庚盈甚至在宴如是体内觉察到一种致命的、害人害己的蛊虫!这蛊虫针对谁不言而喻,庚盈生气坏了,脑袋都冒烟。不过这次她没有咋咋唬唬地与旁人说,也不能嘴快地禀告尊主,毕竟尚且没有证据,甚至连那盅蛊虫叫什么名字都不甚清楚。她与游扶桑本就因为宴如是的事情有了隔阂,可不能再吵架了。
至于之后的事情庚盈都不记得了,蛊虫有没有发作,游扶桑有没有因此受牵连,与那个师妹有没有反目成仇庚盈都不知道了。
庚盈看不到了。
再次混混沌沌地醒来,她已经在鬼市了。还是那个熟悉的鬼市,不过这一次她不是看客旁观者,而是真真实实双脚不着地地飘在孟婆桥上,成为一缕鬼魂了。
“你生前杀业深重,兼犯偷盗、妄语、两舌、恶口、绮语、贪欲、嗔恚、痴邪。真是罪大恶极啊!”鬼差如此说道。
庚盈挠挠头,毫无悔改心:“嘿嘿。”
魔修都这样吧!
“是以你没有往生的资格。在鬼市劳碌三百年,尚可以转生成一只虫子。”
“我不要!”庚盈立即抱着脑袋蹲下去,“我不要劳碌,我不要变成虫子!”
“由不得你!”
厉声之后,鬼差变成阎罗恶鬼,鬼市之中,庚盈成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魂魄,毫无胜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