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感情,快活而任性,总是在跌跌撞撞,东奔西跑。如今程瞻要抓住他了,他却还没有意识到程瞻的爱,原来是一张天罗地网
程瞻吻住了他。可他却恐慌地睁大了眼睛,倒抽一口气,毫无预兆地从梦中醒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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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的窗帘很厚,透不进一丝外面的光,难以辨认现在是什么时间。杨爱棠仰面躺在床上,脖子底下枕着程瞻的手臂,程瞻熟睡的呼吸声就在他的耳畔。
他花了两分钟眨眼睛,认清学生时代的自己和程瞻并没有什么交集,梦里的那些恐慌都没有必要。
以为自己马上要掉进万丈深渊,结果却掉进软绵绵的席梦思里,大概就是现在这样的感觉。杨爱棠在被窝里挪了下身子,侧卧过来,面对着程瞻。程瞻下意识地舒展手臂揽住他肩膀,又拍拍他的背。
程瞻的眉骨很高,双眼便显得深邃,鼻梁高耸,常会惹得人问他是不是混血。经过一个少眠的夜晚,程瞻的脸容透出几分颓废,下巴冒出了小小的青茬,杨爱棠伸手逆着摸过去,程瞻也并无知觉。杨爱棠望着望着,惘然地笑了。
可惜了,他真想知道十八岁的程瞻是什么模样。
他伸长手臂到程瞻身后的床头柜上,拿过自己的手机看了看,原来才六点。和他的手机摆在一起的程瞻的手机却忽然震动了一下,杨爱棠抬起身子瞥了一眼,那亮起的屏幕上显示一条来自“刘先恒”的消息:“起来了没,六点半集合了!”
杨爱棠皱了皱眉,几乎想夺过手机去找这人理论,什么天大的事情要六点半集合?到底忍住了,正想把程瞻拍醒,刘先恒又发来一条:“我待会就过去找你?1018对吧?”
杨爱棠呆了一呆,突然真正地、完全地清醒过来。
他和程瞻,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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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瞻是被一阵如催命般急促的敲门声吵醒的。
昨晚他也不知自己熬到了几点才睡着那时他看着杨爱棠熟睡的脸,看了很久,还出去阳台上点了一根烟,重新洗漱过后才上床。
他一上床,爱棠就会不自觉地贴靠过来,好像爱棠的身体里有个自动的热源探测仪,还非要把脑袋钻进他怀里才安心。
程瞻睁开眼,意识到手机也在不停地震动,几乎要把他的枕头都震翻。他迷迷糊糊按了接听,便听见刘先恒的嗓门同时从话筒和门口传出:“你是不是还没起床?今天有大领导过来啊,昨天不是说好了吗!要六点半集合的,你忘了?!”
程瞻张了张口,“……六点半,我是赶不上了。”
刘先恒一愣:“你的嗓子怎么回事?”
程瞻没有回答。
刘先恒只好说:“那我先出发了,帮你跟校友会的说一下。你七点钟直接去大礼堂做准备啊。真的是大领导啊,你不要掉链子!”
程瞻终于慢慢地想起来了。
有信息技术学院出身的大领导今天早晨要来看望本校师生,他们几个作为校友代表,也要去迎接。
大什么领导……程瞻挂断电话,揉了揉太阳穴。他最大的领导不就是杨爱棠……
不对,爱棠呢?
他回过神来,探手去摸身边,床单上有几缕暧昧的余温,但却没有爱棠的踪影。他陡然坐起身,抓了一把头发,被子从他赤裸的上身滑落,宽阔肩膀上还有爱棠昨晚挠出的红痕。
“爱棠?”他喊出声,嗓子的确很是沙哑。拿起手机下床就要找人时,却见床头搁了一杯水。
他微微眯起眼睛,拿过那杯水,还是温热的。
所以爱棠起床、烧水、洗漱、离开,他竟然都睡得死沉,全没察觉?
他简直有些对自己生气,说不清抓不住的懊丧从心底悄悄地冒出了头。他咕嘟咕嘟地仰头喝水,搁下杯子时,才发现这水杯底下,原本压着一片银杏叶。
程瞻皱起眉头。
昨晚走在学校的主干道上,杨爱棠一直在捡叶子玩,他是知道的。
“好看的。”杨爱棠把脏不溜秋的银杏叶戴在自己脑门上,又撅着嘴巴朝它吹气,没话找话似地,“银杏叶,就是秋冬天里的三叶草呀。”
程瞻拿着那片半个巴掌大的银杏叶,左转转,右转转。它就像一把撩人心弦的小蒲扇。
真是奇特,方才还几乎要暴走的情绪,在见到这一片小叶子后,就突然被安抚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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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几点走的?”
不对。
“昨晚睡得好吗?”
……更不对了。
“你怎么不叫醒我?”
……完全不对。
程瞻在手机上删删改改很久,最后,给杨爱棠发出的信息是:“到家了吗?”
他去洗漱更衣的时候,眼神也总忍不住盯着手机,但爱棠始终没有回复。他猜想爱棠正在车上补眠。出了房门他就往大礼堂飞奔,在门口遇上着急忙慌的刘先恒,两人稍事整理,听了老半天院长的唠叨,整点时收了手机,端端正正地入席扮演被大领导接见的工具人角色。
大领导发表了半个小时的讲话,又去参观信息技术学院新建的实验室大楼,程瞻被他硕士导师抓了去陪同讲解。等大家毕恭毕敬地送走大领导,时间已经是中午,院长和导师大手一挥,要请他们几个校友和一帮学生会的同学吃饭。
他到这时候才有空去摸手机。明明在各式各样的领导面前都面不改色的,可只是看到那一个小小的、久违的红圈的1,竟突然就心跳加速。
是9点多钟发来的。
“到了。你同学找你来着,我就先走了,不好意思。”
这个回复让程瞻感到有些棘手,眉头微微地蹙起。若在过去……若在过去,爱棠这样客气地说话,那就是他生气了。或许是因为刘先恒吓着他了?还是说,昨晚他们两人开房的事,毕竟让爱棠觉得很丢脸,所以爱棠想要拉开距离?
如果爱棠想要拉开距离,那他又应该如何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