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1 / 1)

听着几步远外渐渐没了动静,程瞻的声音哑了几分:“你要回家还是去医院?”

没有人回答他。

程瞻走过去,轻轻地推开隔间门。杨爱棠抱着马桶,脸贴着冰凉的马桶盖,竟像是睡着了。

*

方稜开车遇到路上修地铁,绕了好几个弯,又碰上996下班的堵车流,多花了四十分钟才抵达会所门口。他烦躁得不行,正要给杨爱棠打电话,突然有人猛敲他副驾驶的车窗。

方稜降下车窗,那染了几根紫毛的小年轻一身酒气,大声嚷道:“怎么才来啊师傅!”一个服务生在后头拼命地拽他,拽不动,方稜火气一上头就要开车门出去理论,结果按错了开锁键,竟让那紫毛把副驾驶的车门给拉开了。

紫毛一屁股坐了上来,还前后调了调座位,豪气干云地叫了声:“走嘞,去豪景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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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瞻最后只好在这家会所开了一个房间,在第21层。

杨爱棠已经睡过去了,程瞻一只手就能扶住他。开房的时候,程瞻担心他喝的酒有问题,还跟前台要了几种解酒药和流食点心。电梯一格一格上行,杨爱棠软乎乎的发丝蹭过他脖颈,他将房卡在手心里攥紧,攥得出了一层虚汗,他抬头,看见电梯墙壁上映出自己模模糊糊的表情。

拖着杨爱棠进了门,先把他弄上床,程瞻才来得及去打量这个大得有些过分的房间。

这是一个套间,有会客室、影音室和两间卧房。客厅的巨大一整面落地窗外,能看见近处的SOHO和远处的体育馆。夜幕上没有一颗星,但房间的灯光点缀在玻璃上,一闪一闪的,好像自己的影子都在霓虹上漂荡。

室内有恒温的空调,程瞻脱了薄毛衫,将衬衫的衣袖卷了起来,又走回里间的主卧。

杨爱棠正四仰八叉地平躺在大床上。程瞻帮他把鞋脱了,揽住他削瘦的肩膀,让他保持侧躺,又给他身后垫上枕头防止他翻身回来。杨爱棠皱着脸,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呻吟。

“还想吐吗?”程瞻问。

再问也得不到回答。

服务生把他点的东西送上来了,除了解酒药,还有蜂蜜水、糖果、西红柿、白粥等等,任他选择。程瞻给他敷上冷毛巾,这样可以让他尽快醒过来,至少要喝口水。

夜色已深,程瞻终于在床边的扶手椅上坐下,双手交握着抵在额头,打算休息一会儿,手机却响了。

他仓促看了一眼杨爱棠,后者并没有被惊醒的样子。电话显示是“妈妈”,他才蓦地想起,自己还把弟弟扔在大门口。

“喂,程瞻啊。”是母亲准确来说,是后母温和而小心翼翼的声音,“你怎么不进来坐呢?”

程瞻一愣,压低声音:“您说什么?”

他妈妈好像笑了一下,“今天小闯给你添麻烦了。你好不容易回一趟家,却要麻烦你去找小闯……你想在家睡也可以呀,你爸爸也……”

“不用了。”程瞻打断了他妈妈的话,又后知后觉地补上称呼,“不用了,妈。我今天没带衣服,而且早上还有会。”

“噢……那,那还是要谢谢你把小闯送回来。”对面好像也不知该如何与他说话才妥当,好像不论相处了多少年,语气总是那么生涩,“他实在喝得有点儿多,问他他也不答话,只说哥哥、哥哥什么的他还是亲近你。”

程瞻含混地“嗯”了一声。

“那我去瞧一瞧小闯,你也早点休息,啊。”扣>群期衣灵五(捌捌五`九灵

“嗯。妈放心。”

程瞻愣着神,又拨通前台的号码。

前台找来了当时他托付的那个服务生,那人云里雾里地说:“好像,好像是您弟弟叫的车来了……是的,他自己上的车,还说了地址……是一台黑色的标致……车牌号啊,我们可以为您调一下门口的监控……”

“算了。”只要摊上他弟弟,程瞻就感觉一个头有两个大。他揉了揉鼻梁,“你辛苦了。”

服务生不住地道着歉,直到程瞻自己挂断了电话。他垂下手,静默的空气黏稠地挤压上来,带着一丝半缕醺醺然的酒气。

其实他也喝了一点点酒。他今天回家,父亲拿出窖藏的老黄酒开了封,给他倒了一小杯。但还来不及喝完,程闯班主任的电话就打来,说是程闯一下午都没去上课。

在别墅的饭桌上,扮演着大度的父亲、体贴的母亲和孝顺的儿子的三个演员,好像被这一通电话突然卸了妆扮,一下子不顾舞台地活动起来。

父亲把酒坛往桌上一磕,骂骂咧咧地就去拿车钥匙。母亲慌了神,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就也要跟去,父亲怒目一瞪:你好歹换身衣服!母亲被吓得差点儿掉眼泪。

正一团乱时,父亲的手机上又来了信用卡的消费提示,这才让他们锁定了程闯的位置。程瞻说,我去找他。

这家会所和程闯的学校本就离得近。也不知程闯想了什么损辙瞒过了身份检查,竟混进KTV包房里喝成了那副样子。

程瞻隔着衣袖摸了摸自己的上臂,尼古丁贴片还在,正向血液里稳定输送着他所需要的东西。他已经尝试戒烟三个月了,但今天去探访父母之前,为防万一,他还是贴上了它。

现在他觉得仅是14毫克的贴片并不足够。

杨爱棠的呼吸已经平稳下来,似乎有了些苏醒的迹象,还想翻身。程瞻看了一眼时间,蹲在床头给他换毛巾,轻声问他:“喝水吗?”

杨爱棠咂巴了一下嘴。

程瞻莫名地发笑。侧坐在床头,把枕头理好,小心地将杨爱棠扶起来,杨爱棠脑袋一歪,就靠进他的胸怀。这时候杨爱棠身上的酒气才无法无天地蔓延开,好像代替他的双臂缠住了程瞻的脖子,要把程瞻拖进一个暗无天日的沼泽。

衬衫一定是有些紧了,而且味道不好闻。程瞻的眼神向下,掠过那被衣领掩住的锁骨,伸手去解开了上头的几颗纽扣。杨爱棠动了动,竟尔睁开了眼睛。

程瞻正要解开他袖管上的扣子,蓦然对上他自下而上的目光,也呆了一呆,才说:“你自己脱?”

杨爱棠却又把眼睛闭上,往程瞻这边拱了拱,把长长衣袖乖乖地伸给他。

程瞻深呼吸了一口气。

杨爱棠的衣角夹着衬衫夹,程瞻抱着杨爱棠,将它们一个个松开,把沾满酒气的衬衫一点点从两人身体的缝隙间抽出来,丢到一边。

杨爱棠的肌肤烫得惊人,但又带有极熟悉的触感。仅仅是半年,程瞻的手掌尚且没有完全忘记,在拂过杨爱棠腰窝时,还会听见他闷闷的轻哼。

程瞻蓦然间胸膛起伏,甚至喘了几下。他伸手去拉被子罩上来,逼迫自己从这片沼泽中抽身他总是在一些很简单的事情上,不得不花费很大的力气。

谁料杨爱棠又把腿伸出来了。

意思是,脱裤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