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1章(1 / 1)

他就立在一株繁盛的石榴树下,双目饱含担忧地看着她。谢窈一愣,再顾不得什么,泪水滚滚而下地小跑过去:“陆郎!”

她像只和爱侣重逢的小鹿扑进他怀中,双手紧紧攥着他衣襟,再也按耐不住多日的想念和心事大哭起来,泣不成声。

陆衡之一直静默地抱着她,温热宽厚的手掌轻轻拍着她背,由着她在自己怀中发泄。

自入洛以来,虽然知道她已成了魏王的妻子、颇受爱重,且在朝堂之中也不止一次与魏王同朝。但两人都默契地没有提此事,他亦不打算打扰妻子如今的安宁生活,为她徒增烦恼。

可他到底是思念她的,在恢复记忆担心她会为他殉情的时候,在从国人口中得知她跟了齐人、「负心」之后,那些个流言,不啻于五雷轰顶,泰山峨倾,担忧与想念如同雨后的野草在心间疯涨,每日每夜都折磨得他肝肠欲断。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妻子,他知道,以妻子的刚烈性子,得知了他的死讯,只怕会追随他而去。后来,闻说她跟了魏王,则是担心她会受他苛待,直至听说魏王将她立为正妃、敬爱有加才算松了口气。

天意弄人,他和她此生是没有缘分的了。但她既跟了魏王,他便祝福他们。毕竟,魏王身为丈夫,好过他百倍。kΑnShú伍.ξà

他不怨恨任何人,也不打算来打搅她的生活。然而上天,又偏偏要他们在此时遇见……

他轻吸口气,抱着妻子,软语宽慰着:“好了,不哭了。”

“是郎君不好,是郎君让阿窈受委屈了……”

他从未见过她如此失态的模样,知晓她委屈,始终柔声安慰着,以手轻轻拍着她背。

她却拼命摇头,泪水污了未染脂粉的玉骨冰肌:“陆郎,你带我走吧,我不要,不要在这里……”

“你带我走,我是你的妻子,我只是你一个人的妻子,你带我走……我要和你在一起,我不要在这里……”

她目中哀意丛生,落泪如散珠坠了他满怀,陆衡之问:“为什么?那位魏王对你不好么?”

谢窈含泪摇头。

他待她很好,可他待她越好,她就越不安,越惶恐。若说从前还能因为丈夫的死恨他,如今却连恨的理由也没有了。

可她又怎能爱他呢?他是齐人,是胡人,是她们梁人的仇人,她不能背叛大梁啊……

陆衡之见状,也明白了几分,手揽着她的肩轻轻摇头:“阿窈,我们回不去了。”

“眼下,朝廷正在通缉我,若说带你离开,天涯海角,我们又能去到哪里呢?况且朝廷不会无缘无故杀我父母,只能是北朝的授意。我想留下来,查清事实真相,为父母报仇。”

“北朝?”

她错愕地抬眸,眼泪如泉涌。若是北朝的授意,又会是谁呢……

陆衡之神色凝重,点了点头。他摘下一只饱满的石榴放置于她手中:“阿窈,此生是我对不住你,你忘了我吧。我实在是没有办法放下父母之仇,与你离开。”

“魏王的确是值得托付终生的男子,你好好和他过日子,我祝你们,儿孙绕膝,白头偕老。家国之恨,有我一个人来背负就够了,不应由你们女子来承担。”看書溂

……

这一日,谢窈不知是如何离开石榴林的,回到观音殿的时候,斛律骁已和住持交谈完毕,正坐在院子里的石桌旁,百无聊赖地品茶。

“回来了?”

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视角余光里,他端起一杯青釉素瓷盏,头也不抬地问,“窈窈去哪里了?这么久也见不到人影。”

身边都是他的眼线,谢窈原也没有寄希望能瞒过他,兼之心有愧疚,嗓音轻轻细细的:“出去转了转,遇见了一位故人,也就耽搁了。”

故人。

斛律骁心间有些堵得慌,脸色微青。

她倒是坦诚。

不过他也没有立场指责她什么,她本来就是陆衡之的妻子,因他害死了她丈夫,为了杀他才来到他身边。

两人又是青梅竹马,其关系之亲密、情意之深厚,自然远非自己这个后来者可以比拟的。人之常情罢了,他又胡乱吃味什么呢?

这样想着,他心间乱糟糟如棉花网成一团的那股郁气才消退了些,冷着脸道:“走吧,下不为例。”

差点忘了,她的生日又快到了。这一次,他要给她比满城烟花更难忘的生辰礼,可不是为了这件事与她赌气的时候。

第 185 章 前世(15)

这日夜里,许是因为白日的事心有愧疚,谢窈格外地顺从,予取予求,任他摆弄出各种羞人之姿势,直至子时才云收雨住。

他将她抱下半人高的书桌,抱去净室之中沐浴,吻了吻她汗湿的红唇,忽然问:“你今天到底是不是去见了他了?”

谢窈困倦得如只小猫儿慵懒蜷缩在他怀中,后脑还有些陷在余韵之中的麻。闻言神智暂且清明一晌,淡淡地应:“嗯。”

掬水揉搓着一只雪软的力道便重了重,斛律骁冷笑:“不是说已经不记得陆使君是谁了么?小骗子,一点儿也不诚实……”

却也狠不下心生她的气,只能沉沉叹息一声,愈发用力地进入她,心间却烦躁透了。

他自认不是小气之人,被迫跟了自己的妻子心里还想着前夫也算是人之常情,他本不该过多苛责。

可他就是生气,陆氏已是过去式,他才是她拜过天地的丈夫,他自认把一切能给的都给了她,她岂能负他,岂能还想着陆衡之?

越多越多的潮水涌出,汩汩地淹没她理智,谢窈轻哼了声,待脑中的空白褪去,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他的情绪。

这是在……吃醋?

心间又涌上些许愧悔,也觉自己这般的确有些不守妇道。不管实际如何,至少明面上她是他的妻子。天底下没有哪个男人能容许自己的妻子心里还装着其他男人,他的怒气并非没有道理。

而陆郎要她跟着他,可他是胡人,她又岂能接受他呢。天意弄人,事情发展到今天这一步,她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九月三十,她的生辰再一次如期而至。斛律骁命城中里坊广燃灯火,喧嚣有如元夕,又购置华灯数千盏,命人放置洛水,携妇游玩。

城中车马喧阗,尽一片火树银花灯火世界,街市被车马及行人堵满,洛阳城万人空巷,争赴洛水观灯。

内城城南的凌阴里,陆衡之原在灯下写奏折,闻见窗外街巷里隐隐透来的欢声笑语,抬眼一瞧,问身边伺候的小童:“今日是有什么盛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