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1 / 1)

他始终淡淡笑着,并不为即将到来的离别而伤怀。斛律骁微微沉吟:“也好。此去凉州,你自己多加小心。”

让弟弟与叱云雁成亲是他的主意。

叱云家族虽忠于他,然坐拥西域与凉州,世代经营,长此以往,必成祸患。就算这一代的叱云家族能效忠朝廷,下一代,下下代呢?所以这个位置他必须握在自己手里。

两家联姻,就会有孩子,如此,才能将这份忠诚融入血脉,延续下去。

原本,他是想将叱云雁召回宫中成婚的,但斛律羡却执意要往凉州去。言天下初平,若贸然将叱云氏调离凉州,未免有卸磨杀驴之嫌,也会令叱云氏不安。不若让他西去,他有信心,可以将凉州收回手中。wwW.KaИδHU五.net

斛律岚却红了眼睛:“可是,凉州那么远,季灵会很想你的……”

斛律羡便摸摸妹妹的头,和蔼一笑:“都成家的人了,难道还要哭鼻子么?年底我们就将再见,季灵又何必在意这一时的离别呢?倒是家家为这事恼了我,怕是有损身体,你是做女儿的,要多关心她。”

他说的是昨日去宣光殿向母亲慕容氏辞行的事。凉州天高地远、环境恶劣,慕容氏十分担忧,又恼他兄弟二人都瞒着她,越发地生气了,是而今日也没来送他。

听闻成家二字,斛律岚脸上一红,扭捏地低了头去。斛律羡又拍拍她

的小臂,正式向兄长告别:“皇兄,臣弟这就告辞了。”

“您就别送了,早些回去吧,骥奴和阿嫂还在等你呢。”

“嗯,保重。”

斛律羡颔首,朝兄长抱了抱拳,重新翻身上马,带领车队北去。斛律骁同斛律岚两个身在长亭之下,目送他身影融入青山峻岭,直至一行北归的大雁模糊了眼视线,才终于折返。

凉州远在西北,要到达凉州的治所武威,自长安西出尚要行走近两千里。越往西走则景色越壮美,戈壁、黄沙、崇山、峻岭,还有草原,一一都如画卷呈现。

又行过半月之后,地势开始变得狭窄起来,队伍在金城渡过黄河,预备经鹰愁谷往武威而去。

此谷地势狭长,又地处两条延绵不断的山岭之间,北边就是柔然草原。常有柔然游骑越过山岭在此劫掠过往商人,大魏境内河清海晏,歌舞升平。唯独这与柔然的交界之地,尚有争端。

好在,临行之,斛律骁为弟弟挑选了两千虎士随从护卫,料想应是无碍。

这日清晨,天刚蒙蒙亮,大军渡过黄河,踏上了往鹰愁谷的路程。有部下恭敬地请示:“殿下,面就是鹰愁谷了,此地常遭柔然劫掠。是否要先派信使往凉州,请叱云将军来接应?”

斛律羡想了一刻,却摇了头:“还是不了吧。叱云将军公务繁忙,想是不得空,我们有这么多的人马,足够走出这座山谷了。”

他自是有自己的打算。这门婚事,虽则是兄长定下的,然叱云氏世代为将,想来还是看不上他这文弱书生。若连这一关都过不去,日后到了凉州,又怎么能够服众呢。

他望了眼已经亮起来的天色,沉沉叹息一声:“走吧。今日就辛苦一些,争取在天黑之走出山涧。”

车队如蚁群,在崇山峻岭间穿行。然而却是晚了一步,等到了天色暗下来之际,路程却只行进了一半。一名副将气喘吁吁地从马背上下来,勒住斛律羡的马请示:“殿下,这座山怕是翻不过去了,现在人困马乏,已是不能继续行,不如就停下来,在这山谷里休息。”wǎp.kāΝsHμ⑤.net

斛律羡抬头望了望方的山岭。

山势狭长,二岭之间,山谷绵延似一线,有

星月漏下,照亮行的路。

他眉间凝起深重的愁绪,若往走,部队已经疲惫不堪,可若留在谷中,若柔然人从山上侵袭而来,又势必会遭劫掠。

心间纠结良久,终是斟酌道:“命全军调换方向,以后军作军,退出山谷,明日再来吧。”

像是应着他这想法,山岭上突然响起了奔马疾驰之声,旋即喊声四起,火光高翔。一簇一簇的柔然铁骑手持火把,林头排雁般席卷而下,似有火海滚落,一泻万顷。

“不好!是柔然人!”

车队瞬间乱作一团,山岭高处的柔然人策马狂奔,若洪水席卷,很快便占据了深谷。而他们虽带了两千人马,然山谷狭窄,队伍只能呈一字型排开,是而相较于机动性极强的柔然骑兵,便是陷入了被动的状态,十分不利。

“护驾!护驾!”

护卫斛律羡的几名亲兵只能大喊,高举武器,将王上护在中央。众士兵又纷纷抽出长.枪兵刃,朝俯冲而下的柔然骑兵迎上。然而对方自从高处下来,又乘马匹,速度极快,追赶不得。手里挥舞着弯刀马槊,若砍瓜切菜般在在混乱不堪的队伍间肆意来去。

刀光若流星,在黑夜中肆意闪过,滚落了一地的人头与惨叫声,很快便与斛律羡近了。

斛律羡是读书人,手无寸铁,正当他一筹莫展之际,方的山岭上却传来女子清朗的喝止声。有人执戈策马,出现在山岭之上:“大魏凉州刺史在此,谁敢放肆!”

第 155 章 骓爸X骓妈(1)

元夕节的时候,宫中圣上与太后皇后亲临了还在重修之中的永宁寺。

当日一场大火已将永宁寺塔烧成废墟,僧房殿宇亦损之过半,所幸当日供奉长明灯的香火殿还存着,今日前来,就是为了看顾那盏自斛律骁出生前即供奉的长明灯。

香火殿中一切安好,庇佑世人健康长寿的药师琉璃光如来的佛身下,青瓷尊里,橙黄火苗明亮如旧。在殿中看过灯,添过油,斛律岚及斛律羡两兄妹一左一右扶了母亲出来,斛律骁和谢窈则落在后头。看書溂

慕容氏裙摆如云雾漫下殿阶,口中感慨:“这寺庙少说也快五十个年头了,当初为营建此庙,不知耗费多少金银人力。虽然奢侈,到底巧夺天工,大火烧了还是可惜。”

她下阶的时候,腰间所系的一个香囊却掉了下来,走在后面的谢窈眼尖,弯腰拾起:“母亲,您的香囊。”

却是枚成年之旧物,上刻着云纹,久经浣洗,其上图案已被洗得发白兼丝线脱落,婆母一向喜好华服,对这旧物却舍不得扔,料想是珍爱之物。

慕容氏回过头来,将香囊接在了手里,温婉笑了笑什么也没说。斛律骁看着母亲难得地流露出的一丝柔色:“家家今日怎么想起戴这个。”

慕容氏瞄了他一眼,一笑,将香囊收进了袖中:“锦娘给我拿的,自然随手抓到哪个就是哪个了。”

锦娘是母亲的侍女,自幼伺候她的。斛律骁看出母亲有心事,料想此物是与生父有关,便也不再追问。

夜里宫中燃放了焰火,内城里火树银花、万家团圆,一片欢乐喜庆。斛律骁命人在凌云台上摆放宴席,宴请家人。一面登高而观,欣赏洛京万家灯火的夜景,一面与亲人推杯换盏,上有老母,下有娇妻稚子稚女,又将还未成婚的弟弟与妹妹妹夫乃至岳父妻兄都宴请在座,共享天伦。

酒过三巡,慕容太后的精神却似乎不见好,始终心不在焉地坐着,似是这繁华闹市的局外人。斛律骁关怀地问:“母亲可是累了?儿子送您回去吧。”

慕容氏摇头:“不必,陛下在此好好陪陪国丈同国舅爷吧,为娘先回去了。”

她整衣起身,在宫人簇拥下离去。斛律骁又给妻子使了使眼色,谢窈会意,同乳娘抱过襁褓里已然熟睡的骥奴,离席追上。

“母亲。”

慕容氏步子不快,谢窈追上她时,她尚在宛如飞虹的交空复道上,远眺俯视万家灯火的洛阳城,夜风将她的衣裙吹得飘然欲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