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1 / 1)

顾月芙亦道:“饭已经在灶上蒸上了,魏王殿下也留下来用顿家常饭吧?”

她的小丈夫正在厨房中准备饭食,闻见响动即跑了出来,贵人亲至,激动得无以复加,连连请求。斛律骁瞄了妻子一眼:“也好。”

顾月芙如今的丈夫是鲜卑人,本姓侯莫陈,经前朝建元改制后改汉姓为陈,单名一个承字。席间,顾月芙落落大方地向好友介绍了他,又同丈夫给斛律骁敬酒:“清粥小菜,不成敬意,还望殿下海涵。这是家中珍藏的桑落酒,妾不胜酒力,以茶代酒,敬殿下一杯。”

她给自己倒了杯茶,拎起个黄釉扁壶在同样的两尊漆耳杯里满上,一杯递给丈夫,一杯递给斛律骁。

斛律骁视线落在朱色漆杯里,澄白如玉,又如米浆,芳馨四逸。许久也未曾接。

这摆明了是不放心人家家里的酒,谢窈脸上便有些挂不住。陈承讪讪一笑:“大王随意,小的先干了。”言罢既咕噜咕噜地喝了,丝毫未有怀疑之意。wǎp.kāΝsHμ⑤.net

顾月芙又给十七也斟了一杯,十七见陈承喝了,料想这女人不会害自己的丈夫,毫不犹豫地也接过饮了。

谢窈便讥笑他:“殿下若是不放心,又何必留下。”自己却伸手欲端。

斛律骁仍是不想饮,碍于妻子的颜面,到底拦下了:“这酒性烈,你身子弱,又何苦自己找罪。”拦下自己用了半碗,又略用了几样菜蔬。

顾月芙见他饮下,借口去厨房里端文火细蒸、刚到时辰的胡炮肉,实则去取了一把剔肉的尖刀来,藏在袖中,回到餐室里。

陈承见她空手而归还有些诧异:“阿芙怎么空着手回来了?是菜还没好么?”

“让开!”

顾月芙却沉着脸。十七立在门边,见她袖中鼓鼓的、显然是藏了利刃,大惊失色:“顾娘子!你这是做什么!”

他上前欲拦,却是一阵头重脚轻,软了身体噗通倒地。惊叫道:“这酒有问题!”

陈承又惊又惧,不可置信地望着自己视若神女的枕边人。顾月芙却瞧也不瞧他,径直提刀向坐在主位上的斛律骁走,目中如蕴冷火。

谢窈着实有些被她吓着了,不禁起身:“阿芙……”

方才一桌人里,就只有她和顾月芙本人没有饮酒,这会儿想想也知道是为什么了。顾月芙见她是个想要阻拦的架势,怒喝道:“滚开!你这个不知廉耻的贱妇!事到如今还想护着自己的杀夫仇人么?我顾月芙,没有你这般水性杨花的朋友!”

“待我先杀了他,再来杀你!”

她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掌将好友推至地上,提刀便朝着桌案上已然倒下的男人砍:“我今日,就是要为表兄和陆氏顾氏死去的亡魂报仇!”

第 92 章 第 92 章

事发突然,十七瘫在门边,阻拦不得,急得双脚直往门上踹试图叫来候在院子外的十九。千钧一发之际,是陈承拼尽全力扑过去抱住了往后拖:“阿芙,把刀放下!可千万别做傻事啊!”

顾月芙立刻剧烈地挣扎:“滚开!恶心的胡狗!别碰我!”

春芜早已吓得呆了,被陈承这一抱才反应过来,拼命去拉女郎。谢窈却如被钉在地板上一般,动弹不得,眼中热泪滚滚。仿佛那把尖刀不是被顾月芙攥在手中,而是捅进了她心里。

入洛以来,她最怕的就是这个。她**于人,不曾殉国守节,本就矮了别人一截。只是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话会出自好友之口……

那么,父亲,兄长,也会这么看她么?

她浑身失了力气,只是垂泪,顾月芙似已被其夫控制住,春芜拉她不得,便犹豫着上前夺刀。却听砰地一声,顾月芙猛力一挣,将男人撞在桌后的橱柜上,再次提刀上前!

桌案那头,斛律骁却已慢慢地抬起头来,顾月芙被他目光一摄,竟不由得退后了半步。

他竟没事!

那酒里下的是麻沸散,因砒.霜受官府管辖,一时弄不到,退而求其次,人服之后,瘫软如醉。

可斛律骁到底只饮了半碗,竟还有气力!

顾月芙不禁有些露怯,握刀的手微微颤抖。斛律骁容色冷淡:“陆衡之是自己寻死,你父母宗族也是因你们的皇帝听信谗言而为,与孤有什么相干?与窈窈又有什么相干?你不去找你们的皇帝拼命,反倒找上窈窈和孤,也当真可笑。”

十九还候在外面,他一心只想拖延时间。

“我呸!与你有什么相干?!”顾月芙气得面色通红,“这一切都是你在背后捣鬼!否则陛下怎会听信谗言!你这胡狗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

“至于这淫.荡无耻的贱妇!叫你先奸后娶,奸上几回就奸出了感情,软了骨头,把国家大义、夫妇之情,全都忘得一干二净了!陈郡谢氏百年清誉都被她丢尽了,竟还有脸活在这世上!”

她每说一字,便如尖刀在谢窈心里搅动一次,眼泪涓涓地往下滴,春芜气得脖颈通红:“顾娘子!你怎能这样说!”wΑΡ.KāйsΗυ伍.net

“她既做得出叛国叛家之事还怕被人说么?”顾月芙提刀就砍。斛律骁将满桌菜肴一掀,杯盘清响,玉碎山倾,举案挡住了第一击。

“带你主子走!”他扭头朝春芜急喝。

顾月芙毕竟是个弱女子,不惯使兵刃,被他这一挡刀刃即卡在了案里,废了好大的力气才拔了出来,再度挥刀乱砍,却四五下都没砍中,银芒在空气中翻舞乍隐乍现,若飞龙翩翩、银针乱洒。

斛律骁畏惧她狗急跳墙,左格右挡,只将她往另一边引,瞧见春芜拖了妻子出去后便欲伸手夺刃。十九恰是在此时进来:“殿下!”

斛律骁道:“来这么晚,孤要你是干什么吃的。”

毕竟饮了半碗,他脚步虚浮,失了力气,只勉强还能支撑站立。十九三两下即夺了顾月芙的兵刃,将其双手反剪、牢牢地控制了,长剑加颈地怒斥:“大胆贼人!我家殿下好意待你,你竟反生歹意!”语罢便欲抽剑杀之。

“别杀她!”地上的陈承哭喊,淌着一地的碎瓷扑至斛律骁身前求,“大王,小的求求您,阿芙她只是一时鬼迷心窍,您放过她吧!”

他不住地磕着响头,额头撞在地上的

碎瓷上,割破皮肉,一片血肉模糊。顾月芙双眼噙泪,瞧着丈夫,低低地叹息了声:“你这又是何必呢。”

她是被齐人的将领们糟蹋尽了才赏给他的,本以为不过是从一个火坑掉进另一个火坑,不想他却待她极好,尊重她、爱护她,被她略哄一哄便散尽积蓄放弃军职想办法带她回了洛阳,她弃他主动攀上崔家他也毫不怀疑。

人心都是肉长的,她知他对她有情,可横着国仇家恨,却并不能回应什么。

她自知活不了了,又畏惧会连累他,眼里流着泪,嘴上却恶狠狠地嘲讽:“你这胡狗,求他做什么?我出身名门会稽顾氏,怎会看上你这胡狗!别做梦了,待在你身边的每一天都令我屈辱无比,还不如死了算了!”

“我只恨我一幽闺弱质,不能杀他,上报国家、下报父母!我顾月芙的命早也该结束了,与其毫无尊严夜夜遭受噩梦地煎熬活着,我宁愿去死!”

男人流着泪,只顾哀求。斛律骁面无表情,看向门外的谢窈。

她目光凄郁,含了汪晶莹泪珠紧张地盯着顾氏,斛律骁心中微叹,抬了抬手,示意十九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