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1 / 1)

太后待她十分客气。谢窈踌躇了片刻依言落座,对上太后憔悴的面,心里歉疚。命青霜呈上送礼的锦盒:“这是妾家乡建康钟山所产的人参,有滋补养身之效,愿太后节哀顺变,爱惜自己的身子。”

殿中只留了白氏同青霜两个侍女在此,太后淡声笑了笑,命白氏将礼收了:“魏王妃客气了。其实王妃能来看我我便已经很惊讶了。之所以留下王妃,也只是有几句话想拜托王妃。”

太后的姿态放得十分之谦和,倒令谢窈十分的过意不去:“太后尽管吩咐。太后于妾有大恩,妾一直想着要如何报答,又怎能说是拜托。”

太后目光柔和,看着女子强作镇定下略带了几分不安的眼眸,轻笑一声:“不瞒王妃,我第一次瞧见王妃的时候便觉王妃十分面熟,仿佛是一位认识了很久的朋友,所以心生亲近。只可惜,此生是没有机会了……”

她憔悴面容上尽显寂寥。谢窈也不知要如何安慰她,只好道:“能得太后赏识,是妾三生之幸。”

“这殿中只有你我二人,王妃倒也不必说这些客套话。”裴太后望着她的眼睛,语气真诚,“曾经,我是真心想与王妃相交,只是一直都没有同王妃亲近的机会。如今,我时日无多,有些话倒是可以一吐为快。”

“我是想恳请王妃劝说魏王,对我的父母族人网开一面……他们是因我才与魏王作对,恳请魏王有什么冲着我来即可,不要再对无辜的他们步步紧逼了!”

这一语非同小可,谢窈起身行跪礼:“太后洪福齐天,定会长命百岁。至于夫君,夫君他一直心系朝廷,感念太后与先帝的恩德,绝无对朝廷不敬之意。”

这话其实谢窈自己也不信,

但在外人眼中她与斛律骁夫妻一体,也只得这么说。太后自嘲一哂,反问了句:“心系朝廷?”

“当年,也是在这间屋子里,他就跪在王妃现在的位置,向临终的先帝发誓会永远效忠齐室,效忠于我。可这才短短的几年……”

才短短的几年啊,他便把权力牢牢抓在自己手中。前时对付荥阳郑氏,对付济南王,他一点儿也没手软,如今,总算是轮到她们裴家了。

太后的语声凄然不已,谢窈拿不准她真实态度,长跪不起,违心地与斛律骁辩护。太后又吩咐青霜:“把你主子扶起来。”

“此事与王妃无关,我也说了,是我想请求王妃而已。恳请王妃替我带个话吧,请他放过裴家,他要什么裴家都不争了……”

太后嘱咐既毕,谢窈便欲动身回去。临行时裴羲和道:“羲和去送送魏王妃。”

谢窈知道她是有话想同自己说,也许是转告给斛律羡的一句话。也许,是一件信物,下了宣光殿的陛阶,途径一树梅花林时,她遣走青霜:“你去外面等我,我有几句话想和裴娘子说。”

青霜如今已被斛律骁正式调拨给她,并特意吩咐过,日后只听她的吩咐,此刻眉头也未挑一下,径直转身离去。裴羲和感激地道:“多谢王妃体恤。”ΚáИδんǔ5.net

她从丧服袖中抽|出一支漂亮的玳瑁钗交给她,眼同水杏,清盈盈浮着两层泪:“这是羡郎曾送与我的信物,恳请王妃替我将她还给羡郎。”

谢窈垂眼睇着她递过来的玳瑁。

何以慰别离,耳后玳瑁钗。若说裴七娘这是要与羡弟断绝关系之意,却不该赠送「慰别离」的信物。应当是想见他一面。

不知因何,她与裴娘子仅仅两面之缘,却本能地觉得她比宣光殿里久经风雨的太后更难应付、更具心机。道:“既是信物,裴娘子应该自己还给羡弟。”

裴羲和苦笑摇头:“我就不去了。如今祖父兄长俱亡,我实在是没有脸背弃族人父母,去见可能是杀人凶手的人的弟弟。请王妃转告羡郎,此生是羲和与他有缘无分,我们,就此别过吧。”

小娘子雪净的面上清泪如铅,谢窈樱唇微动,欲言又止。她又能说什么呢?说斛律骁原本也没想将她的祖父和兄长打死?是有人在里面浑水摸鱼?但这又无异于授对方以把柄,因而只是递过去一方绢帕:“此事另有奸人作祟,并非是魏王所为,小娘子的东西我会带到,但也请小娘子不要妄加罪责。”

……

待出了宫,斛律骁却又候在神虎门外,欲接她离宫回家。

他还是放心不下。虽说足够了解裴太后,但仍是担心发生什么意外,早早地派了人去宫中打听,自己亦来了向西出宫的必经之门神虎门等候。

二人上车,马车缓缓向城西寿丘里驶去。谢窈沉默许久,声音几乎淹没在轧轧的车轮声中:“妾今日去宣光殿见太后,太后很是憔悴,想来,裴家之事对她打击很大。”

她其实从不过问他的那些事的,可一来裴氏的确待她很好。二来裴氏作为太后,将来他要篡位,也可矫她之诏命皇帝禅位,其实并非非死不可。斟酌了许久,也还是求了。

等了她这半日,她开口的第一句却是在可怜裴满愿。斛律骁轻轻一噎,似笑非笑地说道:“怎么,窈窈想为她说情?她可是你丈夫的政敌。”

边说边睇着她脸上神情,不待她回答,又故意在她反应过来之前补道:“自然,窈窈要求我放过她也不是不可以,可是求人的诚意呢?叫声恪郎来听听?”

恪郎?真是肉麻……

她果然忘了反驳「你丈夫」的说法,顶着面上的薄红,纠结良久,声音低如蚊讷:“那,我求求恪郎,好不好。”

第 75 章 第 75 章

恪郎。

短短的两个字,如流水蕴藉过他心田,斛律骁没想到这两字竟来得如此轻易,原以为她死也不肯说的,毕竟上一世整整五年也未得来这么两个字,她起初还会唤他「大王」、「殿下」,到了后来,便成了个「你」字。这一声「恪郎」,于他而言是很珍贵很珍贵的。

他一时怔住,很快回转过神,眉目舒展,薄唇萦上一缕浅浅的笑,期待地望她:“再多叫几次呢?”

什么叫多叫几次……

谢窈却恼了,眼睫若蝶翅微振,转瞬又恢复成如霜冷色别过了脸。

“以后都这么叫我吧。”他的气息迫过来,撑着车壁,将她困在胸膛与车壁之间的一方狭小天地间,热灼气息轻盈荡开,“郎君喜欢窈窈这般唤我……”

谢窈只觉他气息靠近,愣怔回眸,秀挺的鼻尖便轻轻擦过他柔软温热的唇,一点酥痒自鼻尖漫开,胸腔里的那颗心也似跟着跳动了一下。

“你做什么……”

心开始跳得厉害,她害怕他又像上一回离开淮南时在马车里的那般折辱她,纤手抗拒地在他胸前推着。却被他一手攥住,唇亦往下吻住了她嫣红的唇瓣。

“别、别在这儿……”

她害怕得全身皆在打颤,被他掌着后脑困在臂弯与车壁之间却什么也做不了,只是被迫承受,任他吻过红唇又在那柔软白皙的下巴上以唇摩挲了好片刻,再沿着颊线、颈线细细轻吻着,最终落在了她微微敞开的衣领间、那两痕颤若流蝶振翅的锁骨的交汇之处。

温热的唇触上微凉肌肤,是柔绵拂过,风动瑶枝。谢窈不禁全身发.酥,杏眼微红,以手撑着车座勉强支起发颤的身子,樱桃口微微气喘。斛律骁抬眸,对上一双清泪漉漉、含情不语的眼,贴着她额笑了:“窈窈以为我要做什么?”

不怪她多想,唇与唇的触碰本来就是只有在床笫之间才能做的,何况他还曾在马车上混账过一回。谢窈星眼微饧,樱唇轻轻一咬羞得说不出话,在他灼若热火的注视下又要逃避地别过脸去。他把她耳边微乱的云鬓理一理,很温柔地道:“不会的,以后窈窈不喜欢的,我都不会做。”

他人虽孟浪,说话大抵还是算数的。谢窈心头的恼意消退些许,回过头来:“那你肯放过太后么?”

他眼中笑意微滞,问:“你很喜欢她?”

“嗯。”

她没有半分犹豫地承认了,比之扭扭捏捏不肯唤他郎君的固执可爱许多。斛律骁心间微黯,仍是应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