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1 / 1)

慕容氏白她一眼,啐道:“会不会说话!难道不是一家人?”

斛律岚脸上绽开了花,应得斩钉截铁:“是!”

随行的斛律羡和仆妇都是人精,哪里瞧不出慕容氏态度的松和,纷纷打开了话匣子为婆媳俩搭话,不时问几句新妇子,又把话题引到慕容氏身上,好为二人牵线搭桥。谢窈一直问什么答什么,一问一答之间,婆媳间的气氛已好了许多。

进入白马寺,来迎的却是住持空闻大师的弟子。慕容氏不悦道:“住持怎么不来?”wǎp.kāΝsHμ⑤.net

那僧侣有些尴尬:“太原公主今日也来礼佛,奉了太后之命,来供奉超度济南……庶人高晟宣亡灵的海灯。住持眼下正陪着公主,还望夫人在禅房中稍候片刻。”

“原来是有贵客来访啊。”慕容氏冷笑,“也罢,季灵,阿窈,我们先去禅房等着吧。”

好在大约两刻钟后住持便赶了来,与慕容氏讲经说法,谢窈并不信奉佛教,慕容氏也没有强留,打发了她和季灵去外间等。

屋中的暖气熏得人昏昏欲睡,谢窈起身,带了春芜往外头去。僧房之外,青松翠竹如洗,沐雪更青。唯独庭下种着的石榴树被霜雪覆满,银装素裹一般,十分可爱。

斛律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阿嫂有所不知吧?这白马寺的石榴树可多了,等到了五月份榴花开放的时候,整座寺庙就如同云蒸霞蔚一样,阿嫂都不知有多美!”

“这里的石榴也好吃!老百姓还编成歌呢,叫什么……”却是想不起来了,一时小猫似的挠脑袋。

“是「白马甜榴,一实值牛」么?”谢窈问。

斛律岚惊喜地「啊」了一声,“阿嫂怎么知道?”

“我在你兄长的《洛阳伽蓝记》里看到过。”

“阿嫂读的书真多!”斛律岚由衷地赞叹,“除了石榴,这儿的蒲桃也很好吃的,寺里很大,阿嫂,我们去转转吧……”

上回来白马寺她就想带阿嫂好好游览的,却被母亲支走。谢窈点点头:“那就劳烦季灵与我做向导了。”

斛律岚欢欣至极,拉着谢窈的手在寺中走着,叽叽喳喳活像只麻雀,一路与她介绍着寺中的种种景观。前日才下了场雪,积雪落在白马寺庑殿厢房的屋檐上,把座五百年古刹妆饰得天宫一般,晶莹剔透。

白雪覆盖了寺中绝大多数建筑与花木,不时有香客来来往往,十分热闹。临近观音殿时,一对璧人正在僧侣的簇拥下拾阶而上,男的俊美,女的娇俏,正是太常丞陆衡之与太原公主高孟蕤。

谢窈一愣,还不及作出反应,身后的春芜已忍不住骂出声来:“真是一对奸夫淫|妇!”

观音殿,可是妇人求子之所!

第 67 章 第 67 章

这一声一出,周遭都静寂了几分。谢窈长睫微颤,雪净的脸上没有一分表情。撇过脸对一脸愤怒的小姑子轻声道:“我们去那边吧。”

两方相距甚远,对方又地处高处,是而陆衡之一行人并未瞧见她们。斛律岚笑着点点头:“那我们去后山转转。白马寺的斋饭做的不错,我们正好去尝尝。”

心间却憋了满肚子的火气。又是这个卖妻求荣、阴魂不散的讨厌鬼!还和高孟蕤那个坏女人搅在了一起。他怎么不去死呢!

上回是她心软放过了他,这次,她定然不会放过他!

观音殿里,公主正在礼佛。

殿中梵乐法音,香烟袅袅。金花宝盖如巨大的伞盖张在观世音金身玉饰的塑像之上,佛前,一对璧人跪在莲花宝相纹的蒲团上,虔诚祈祝。

陆衡之在为父母守丧,两人自是没有过的,公主今日并非为自己而求,而是为了上月千秋节进献给侄儿的那两名美人。

皇帝妃嫔不多,郑氏被废之后,后宫中只剩下慕容昭仪一家独大,她是慕容烈的女儿、斛律骁的表妹,郑氏废为庶人以后斛律骁便一直上奏请求皇帝立慕容氏为后,被太后以无子方才拒了。

然天子迫于压力,每个月是固定要临幸慕容昭仪几次的,不可能一直没有。好在如今慕容氏如今要为祖父守丧,皇帝便可临幸其他妃嫔了,是而公主今日才会来此拜观音。

祈祷既毕,公主余光瞥了眼身侧郎君脸上神情:“陆郎今日怎么心神不定的。”

“我家信奉道教,不信释教,唯恐冲撞了菩萨。”陆衡之歉声道。

公主已知了慕容氏一家来此礼佛的事,心间冷笑了声,并未拆穿他:“那陆郎去外面厢房等我吧,我还有些不通之处想向禅师请教。”

陆衡之遂退出殿去。公主冷眼瞧着他远去的身影,示意一名侍婢跟上。自己却向一旁立着的僧人里娇滴滴地抛了个媚眼,一名清俊秀美的僧人谄媚笑着,迎了上来。

公主在僧人搀扶下往禅房去。

自有意接近陆衡之后,她亦有许久未挨过男子身了。他既对前妻念念不忘,她又为什么要为他守身如玉?

*

白马寺供应斋饭的香积厨位于后山的一片梅花林里,因只对士族开放,清幽雅静,这会儿除了她们几人便再无游人。

二人登楼,在二楼专为贵人而设的茶室中坐了,室中生着上好的兽金炭,用以歇息的胡床上铺着厚厚的毡毯,红泥火炉里茶汤噗噗嗤嗤地沸腾,一室温暖如春。被毡幕隔绝的室外,朔风凛冽,寒气袭骨。不时有檐头的积雪落下,压断楼前石榴的枯枝。

斛律岚轻车熟路地命僧人上了斋饭与寺中特有的梅花茶,三两块烤得酥香劲道的鹿肉下肚,她咕噜饮下一大盏茶水,道:“我玉佩好像掉在路上了,我去找一找,阿嫂在此等我一会儿!”

言罢便溜出厢房,只带了两名贴身婢子,火冒三丈地朝观音殿里去。行至必经的梅花林时,却见一道玉树琼姿的身影,正伫立在一树梅花之下等她。

“来了?”

他一袭纯白狐裘,抬首看着枝上繁花。身姿清瘦颀长,露出的半面清隽雅逸的面容如冰如玉,立于琼枝寒梅之下,竟分不清谁是谁的点缀。

数顷白梅如海,疏花冷蕊,素艳重重,远远望之灿若积雪。轻风拂过,玉态冰姿随风摇曳,吹落梅花千瓣,如积雪飘落他身,愈衬得梅下之人冰清玉粹、谪仙之姿。

斛律岚一时

看呆了眼,旋即心生恼怒,这样的人,为什么能生的这样一幅好皮囊?他根本不配!

她小羊皮靴子踩在积雪里咯咯得响,理也不理他,掏出腰间小荷包里的黄金弹弓与弹丸,瞄准他的后脑勺便要松弦。

一道声音却为风雪送来:“敬告小娘子一句,打杀朝廷命官可是违法的。前次小娘子派人来偷袭在下,在下是瞧在魏王妃的面子上不曾追究,这一次,小娘子想把洛阳令引来吗?”

斛律岚握着弹弓的手狠狠一顿,到底放了下来,柳眉剔竖地骂道:“什么朝廷命官,你只不过是个卖妻求荣、趋炎附势的负心汉罢了!你没有资格提我阿嫂!”

言一出却又反应了过来,奇道:“什么上一次派人来打你?我想打谁我自己就上了,用得着另外派人?你休想给我乱扣帽子!”

小娘子聒噪又不讲理,陆衡之不欲与她纠缠,回头一瞧,公主派来的婢子正掩身于一树香雪海里望着这边,被他视线一扫又缩了头去。他道:“罢了,我今日在此等着娘子,本也不是为了追究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