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意整个人如坠冰窖,愤恨的眼神去追寻“好心人”的身份,视线却被几个中年男人挡得严严实实的。

“我就说我不会看错!你果然是樊建伟的女儿!”

“没错!樊建伟的女儿就是叫这个名字,我们都问过了的,在红海工学院上学!”

“奶奶的,说,你爹躲到哪里去了?欠钱不还当老赖是吧,没门儿!”

“那可是五十万!是我们哥几个辛辛苦苦给他凑出来的,他说一年内就能还上,这都拖了几年了?马上就要过年了,一年变四年?”

“你们一家子人都是老赖!我们念着点情分,知道你们家的地址也没有上门要债过,直到你爹失联了才找过去,谁知道你们居然还偷偷搬了家!是不是以为我们找不到你们,五十万就能一笔勾销了?”

0320 320.逼上绝境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把樊意藏得严严实实的污点全都抖了出来,嗓门还一个比一个大,好像生怕周围的人听不见。

围观的大学生们有的是认识樊意的,有的不认识,但并不妨碍他们吃瓜吃得津津有味。

没有一个真正担心她安危的人,甚至那些认识她的,在听见惊天大瓜后已经不加掩饰地窃窃私语了起来。

樊意耳尖地捕捉到了只言片语,皆是对自己不利的言辞,指甲深深嵌入掌心里,疼痛却远没有颜面扫地的耻辱感来得强烈。

此时赖账只会让事情继续发酵,让看热闹的人越围越多,她干脆认下了。

眼眶里的泪说来就来,“对不起各位叔叔,我爸欠钱的事,我和我妈都是不知情的其实我也很久没有见到他了,真的不知道他去哪里了你们先别急,等我”

“放屁!”她情真意切的表演还没结束,便被粗鲁地打断了。

这些中年大叔完全不知道怜香惜玉为何物,指着她的鼻子就骂了起来。

“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的女儿果然也是老鼠!还不知道他去哪里了,以为我们是那么好糊弄的吗?”

“就是啊!长得倒是白白净净的,心咋那么黑呢?你和你妈不知情,那你们搬家干啥?”

“你爹借钱的时候你还没上大学呢,咋现在钱还不上,反倒有钱供闺女上大学了?”

他们几个人几张嘴,一边输出还一边往她面前凑,甚至唾沫星子都喷到了她的脸上。

躲也没有地方躲,樊意语无伦次地安抚他们的情绪。

“各位叔叔,别,别急,我和我妈真的不知道我们会还钱的,真的,只是现在没钱而已”

“没钱?放狗屁!没钱你怎么穿得人模人样的?”

“就是!我闺女还穿着她妈的棉袄呢!都是因为你家不还钱!”

“这脸上还搽了粉的,没钱你哪儿来的钱搽粉?”

樊意的安抚显然起到了反向作用,他们的怒火愈烧愈烈,更有情绪激动的两人已经开始动手了,一个扯她的衣领,一个推搡她的肩膀。

脚下一个踉跄,脸上的泪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竟成了真的。

“哎哎,你们干什么呢!离我们学校的学生远点!”

就在所有同龄人袖手旁观的时候,她的救星终于来了。

几个身穿制服,手持橡胶棍的保安赶到,采用一对一的模式,迅速将闹事的几个中年男人拉开。

都是差不多的年纪,保安们的身形却看起来更加壮实,再加上装备的加持,几个中年男人没敢轻易抵抗,只是在被从樊意身边拉开时,一个比一个大声地哭嚎起来。

“我们干什么?我们能干什么啊!这小姑娘家里借我们的钱不肯还,一家子都躲起来了啊!那可是我们哥几个家里所有的积蓄啊,是她爹说救命钱,我们才借的啊!一拖就是四年,我们自己家里都快没钱养孩子了,他的孩子却安安稳稳地上大学啊!”

他哭着哭着,还真东施效颦般挤出了几滴眼泪,仰面朝天,一副心痛难忍的样子,整个人的体重都倚靠在保安身上。

其他人也有样学样,一个个要不就是往保安身上瘫,要不就是一屁股坐到地上哭。

“还我血汗钱啊!我们几个都是劳动人民,本来就没有赚大钱的本事,好不容易存了点钱,全被她爹借走了,他们一家子躲起来逍遥快活,我家里空调坏了都没钱换新的!”

“这年头到底还有没有王法了,欠钱不还的人反而成受害者了!那我们怎么办?我们可怎么活啊!”

几个保安气势汹汹地赶过来,还以为是凭借暴力就能解决的事,场面却突然反转成诉苦现场,打得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几人纷纷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了。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校门口围观的人更多了,先到的给后来的小声讲述事情经过,你传我,我传他。

嘈杂的议论声像是夏夜里烦人的蚊子扎堆,中年男人们粗犷的哭嚎声在此等背景下被衬托得诡异又凄厉。

这是樊意最糟心、最无助的一天。

遭遇了爱人的背叛才逃课回去的,她连自己的账都还没有时间去理清,半路却被拦截下来理父亲的账。

她是说了谎,父亲欠钱的事情,全家人都清楚。但不是不还,是真的拿不出那么多钱。

父亲是个普通的流水线职工,赚不了多少钱,却偏偏好赌,欠下了一屁股赌债,和这些朋友借钱时只写了张潦草的字据,具不具备法律效力都尚待考究。

反正家里住的房子也是租的,所以她在高中毕业后提出了搬家,想着只要这些人找不到他们,这钱就能无限期地拖延下去。

苏省距离洛省那么远,她想不到是谁透露了自己在红海工学院念书的,但有一点她很清楚,如果不把这件事摆平,今后她的日子都别想太平了,这些人肯定会天天堵在校门口的!

可是五十万,她上哪儿拿得出这么多钱?

即便是搬了家,也没能改变好赌成性的父亲,是以家里的经济条件压根儿就没有好过。就算是一家三口从此不吃不喝睡桥洞,所有的积蓄加在一起也凑不出十万来。

眼看着就要被逼上绝境了,混乱的思绪里骤然蹦出个人来。

时帆!

樊意的双眼“唰”地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