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发师有些怵他,小心翼翼问:“剪到什么程度?”
他低低说:“……干净清爽的程度。”
理发师手一抖,给他剪得很短,完整露出了优越凌厉的轮廓,他额角旁有一道浅浅的疤,更衬得凶神恶煞。
霍云深熬了三天,等明面的伤看起来没那么吓人,才换上衣服,把自己打理得整齐,像个正常的学生,去宁华中学找云卿。
他怕打扰她上课,更惹她讨厌,专门守到放学的时间,却在去的路上,又被找麻烦的堵住,好在这次人不多,只是都带着武器,刀光晃眼。
霍云深担心去见卿卿的衣服被弄脏,刀冷不丁朝他划过来时,他不肯用手臂挡,而是本能地伸出手,直接抓住了刀刃。
掌心顿时温热,鲜红顺着指缝涌出来。
堵他的人被这幅不要命的样子吓到,唯恐真的弄出人命不好交代,骂骂咧咧撤走。
霍云深没空理会,随便把手上血迹洗掉,争分夺秒往宁华中学里面跑,生怕错过她。
他来晚了,校门口没了人,幸好宁华中学校风开放,不怎么设门禁,他冲进去,重喘着跑上卿卿在的楼层。
云卿跟班长是当天的值日生,整理好之后,班长笑着说:“你头上落了灰尘,我帮你弄掉。”
他靠近,手摸了她的鬓发,同一时间,狂奔过来的脚步声戛然而止。
云卿猛地转头,看到霍云深穿着白衣黑裤,头发理得很短,英俊野烈的雕塑一样站在不远处,沁了血的目光直勾勾盯着她,要把她拆吞入腹。
他哑声笑:“他们说得对,你喜欢这样的。”
他再怎么改变,也变不成干净清爽的优等生。
站在她面前的那个人,才是符合她标准的,他什么都不是,还妄图染指她。
霍云深回身就走,控制不住捏紧的拳头里,血被挤压出来,一路上滴滴答答地流。
云卿心都抽起来,赶紧进教室,翻出随身带的小药包要去追。
班长拦住她,皱眉问:“你还管他?他有疯病你不知道吗?”
云卿浅浅笑了:“我知道,我比他还疯呢。”
霍云深没有目的,机械地往前走,心里不切实际地盼望着,卿卿能出来找他一次,再在意他一次,给他一点希望。
他一路离开学校,回到自己住的小屋楼下。
天色暗了,路灯昏黄,映着他孤零零的影子。
霍云深低头看着路面,有一道纤细娇小的灰影在向他走近。
他心跳疯长,不敢去确认。
直到女孩子绵软的手扯住他衣袖,拧着眉头闷声闷气说:“这是我最后一次管你。”
霍云深被她拉到灯下最亮的地方,她也不嫌脏,蹲在路边给他擦伤口绑绷带。
他手腕在战栗,极力克制着情绪问:“你跟那个人什么关系。”
“同学关系!”
他凝视她幼嫩的脸颊,嗓子里磨砺着砂石:“……我呢,我跟你,什么关系。”
云卿气得抬头:“不是追和被追的关系么?”
霍云深黑瞳里折出灼热的光,突然上前一步,不管不顾把她抱住。
云卿愣了一下,红着脸猛力挣扎。
她……她才不要他这么快得逞!
霍云深搂死了不放:“我的衣服是新的,不会把你弄脏。”
云卿鼻子一酸:“谁说这个了……你,你到底想干嘛!”
霍云深轻轻磨蹭着她的头发,语气又凶又哀戚:“卿卿,我没那么坏,让我追你。”
90.
老街上很冷清, 路灯笼罩出的昏黄光团里,只有霍云深和云卿两个人。
云卿听到他说“追你”,心里雀跃又酸涩, 额头抵在他清瘦的肩膀上, 闷闷地想哭。
她的云深哥哥一点也不脏。
手掌流了那么多血, 他身上还是干爽清冽的气息。
他总算是迈出来这一步了。
但还差得远呢。
他忘掉她,把自己关在笼子里不肯面对真心,凶神恶煞地让她伤心了那么久, 她不要太轻易原谅他。
而且比起这个,更重要的是,她不仅仅想让云深喜欢她, 还希望他能借由感情,真正走出桎梏着他的枷锁和阴影,可以自信, 明白他自己有多好,认定一个……值得他去笑和争取的未来。
时间还多,未来有很远很长,足够慢慢来, 但他的终点一定是她。
云卿偷偷贪恋了一会儿他的温度,才看似不悦地推开他,别开脸说:“我只是看不过去你流血,才来给你送药的,没别的意思,你不要误会。”
她抿着软红的唇:“你赶我走,凶我那些话, 每天扔我的东西, 我都记着呢, 不会再犯傻了。”
怕威慑力不够,她又糯糯地补充:“说是最后一次,我就一定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