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多多暗自叫苦,一把推开李富贵:“别让他看见你!我先把他引开,未时我们在这里碰面!”
还没等李富贵答应,她哧溜一下,朝着反方向狂奔而去。
“夜莺,夜莺!”
于至善拼命想要挤开面前的人群,却怎么都无法冲破熙熙攘攘的人潮。他在慌乱之中,尽力向前冲去,却不防身边有人一脚踩在他的脚掌上,他重重一顿,双脚扭到,脚踝立即肿得老高。
眼看自己寸步难行,他只能对着她头也不回离去的身影,绝望地伸出手:“呜……夜莺你不要走……”
“真不好意思,是踩到了你吗,于兄?”后面有个慢悠悠的声音传来,随后,一个人影走出。明明是早春时节,他手中却摇着一柄折扇,扇上画着海棠春睡,衬着一身明艳锦衣,整个一花里胡哨颜色斑斓。可因为那张不带脂粉气又容光美丽的脸,即使他的服饰再花哨再艳丽,也被压了下去,竟让人觉得无比妥帖,只觉世上除了他,再无别人当得起如此鲜艳的颜色。
这个人,当然就是楚聿修了。此刻,他正满脸歉疚地看着于至善,口中不停道歉:“抱歉,抱歉啊……”
于至善呆呆望着他:“楚兄……我,我得追上夜莺……”
“我知道。”他说着,挥扇子轻轻一笑,“读诗书嘛,你行,追女孩子嘛,我行,所以,还是由我代劳吧。”
“嗯……”他感激地看着风流倜傥的他摇着扇子潇洒地朝夜莺追去,“全靠你了,楚兄……”
“当然了,对付女人,我是天下第一高手。”他拐过弯,见身后已经没有了于至善的踪影,便一合扇子,微微一笑,打了个响指。
旁边立即有一队人马冲出:“少爷有何吩咐?”
“把前面那个女人给我绑了,带回府邸去!”
他身后的随从顿时崩溃了:“这……这就是少爷追女孩子的方法?”
“带回去慢慢追也是一样,你说呢?”
“于至善,你这个浑蛋人渣坏透顶……”
在看见楚聿修摇着扇子走进来时,夜莺的怒骂戛然而止。
“真抱歉,绑了你的人不是他,而是我。”他笑着走到她身边,把她的绳子解开,“唉,真不是我的意思,我只是叫他们把你请过来嘛,谁知道你就被绑了……你知道我最是怜香惜玉对女孩子最好的……”
突然想起“啪”的一声,打断了他的唠叨。
夜莺甩了他一巴掌之后,跳起来就向着门口扑去。
楚聿修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她的衣领,将她像小猫一样拎了回来,按在榻上:“别这样嘛,我们之前也曾有过美好过往的对不对?比如说,你被李富贵抛弃的时候,我也一直都陪在你身边……”
“你还有脸提起!你明知道太子殿下病重,李富贵是回家去了,却只字不提,还乘机煽风点火,让我以为李富贵抛弃了我!”
“……你知道了?”他坐起来,神情有点尴尬,“我当时,也是为了保守李富贵的身份嘛,对不对……”
“卑鄙!”她怒吼,“那你在我身边口口声声说的什么李富贵不会回来了,不如让你好好照顾我是什么意思?”
“因为我想如果李富贵回去后打算接受绥阳郡主的话,我确实会好好照顾你的啊。”他面不改色,悠闲自如,“别这样嘛,其实我觉得我还是个不错的丈夫人选的,至少比你的那个李富贵要靠谱很多……对了,你之前不是来求过我吗?请我救你爹啊,还有求我和你重归于好什么的……”
她用力推开他,决绝地说:“你已经拒绝了我,所以,我也不会再求你了。”
“不要吧,要不你再求一下试试看?这次说不定我就答应了呢?”
“不需要了,我已经找到了喜欢的人,你现在在我的眼中已经无足轻重,我也不会再在意你了。”她说着,跳下琉璃榻,整整衣服,“我走了,再见……不,再也不见。”
“你走啊,你踏出这个房门一步,我就叫人去捉拿李富贵。”他弯起嘴角,慢悠悠地说,“也就是,全国通缉的皇长孙。”
她猛地回头看他,脸色大变:“楚聿修,你……”
“我可不是于至善,他没见过皇长孙,所以至今不知道李富贵是谁,而我,早就一清二楚……嗯,据说皇长孙是受了重伤逃出京城的,至于怎么被你救了,其中内情我是不知道,但毫无疑问,他现在依然和你在一起。”
夜莺闷不作声,但终于还是将要推门的手慢慢地缩了回来。
“啧啧,金多多,你跟着他有什么好呢?他现在朝不保夕,自己都快没命了,还要和你在一起,这不是拖你下水吗?”他无奈地瞟了她一眼,微微而笑,“还是和我在一起吧,我保你一世安定,富贵荣华,不经风雨。”
夜莺盯着他看了许久,然后淡淡地说:“不好意思啊,我现在对荣华富贵已经没兴趣了,我在嘉尚找到了一份稳定又无人替代的技术活,受人尊敬,名扬全镇,我现在是嘉尚不可缺少的人,每一天都活得很开心,很充实。”
“……什么工作?”
“兽医。”
楚聿修的脸色很精彩,表情呆滞中透着那么点抽搐的劲儿,表情抽搐中带着那么点呆滞的劲儿,令人叹为观止。
“金多多,我忽然发现,其实你对于怎么活下去这件事,似乎特别有天分……”
“废话,因为我现在又没有家人庇佑,又没有钱啊,所以我当然得努力。”她骄傲地说。
“你为什么要活得这么努力呢?你难道不知道,如果你从了我,你就可以不费力气地过一辈子锦绣繁华的日子吗?想想看,李富贵这辈子已经不可能翻身了,他现在没有钱,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地靠你养活;他没有一技之长,以后你得养着他一辈子;他这辈子啊,从今往后每一寸肌肤上都烙印着‘没有钱’三个字,永世无法摆脱了!你明知道没钱多可怕的,所以……确定自己真的要和他在一起吗?”
她没说话,靠在门上,沉默着,没看他一眼。
他站起来,走到她身边,俯下身在她的耳边叹了口气,无比幽怨地说:“而我呢,真是不幸啊……江南首富,家里除了钱什么都没有,我自己本身,除了有权有势之外就根本没其他特点,除了被封为京城第一美男之外我也没有获得过任何荣誉,这么不起眼的我,和李富贵比当然是有很大差距,可我胜在不会让你一个女孩子出去努力赚钱养我,我会让你依靠我一辈子,不用经历任何风雨和忧愁,你的钱是你的,我的钱也是你的,连我这个人也是你的……你看怎么样?”
“不怎么样。”她一口拒绝。
“难道你还在为了我以前那次拒绝你而生气?别这样嘛,大人不记小人过对不对?况且,虽然那时我让你不高兴,但后来我不还是去找了刑部的人了吗?你爹也终于顺利平反了,对不对?”他用幽怨的眼神朦朦胧胧地望着她,眼睛带着水汽,仿佛江南淅淅沥沥的春雨下在她的面前,“其实那一次,我只是真的很想很想把你留在我身边,很想很想你能真的了解我的心意……所以,即使是用了并不怎么光明正大的机会,我也不顾一切,想把你永远拥在怀中,不愿放手……你明白这种感觉吗?”
“不明白。”她依然硬邦邦地回答。
“多多……”
“我不明白的是,你为什么会觉得这样是爱一个人。你喜欢一个人,就要得到她,哪怕伤害她也在所不惜,你只要你自己称心如意,根本不会去考虑对方是否开心幸福……所以楚聿修,我告诉你吧,你是个被万人宠坏的孩子,你并不爱别人,你只是爱自己,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从自己的角度出发,为了让自己开心,你根本不懂得怎么去爱一个人!”
“我……我不懂得怎么去爱人?”
“对,你不懂。”她叹了一口气,侧头凝视着他,轻声说,“你永远也不会理解,李富贵为了成全我而写下休书不告而别的决定;你也永远不会理解,我为什么要放弃你而宁愿和一无所有的李富贵在一起。因为你不懂得爱。”
楚聿修望着神情平静的她,一瞬间,想起了去年的那一次大雪天。他千里迢迢地带着夜莺回到京城,处心积虑筹划了半年的计划,在那一刻实现。他当众报仇雪恨,可在瞬间的痛快之后,就此沉入万劫不复的痛苦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