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的吼声中,一群职业小流氓一哄而散地从后门逃走了。
“收拾完东西再走啊,你们这群浑蛋!”金多多在后面大叫,“要不是为了省买菜钱,我才不愿意自己家的院子被弄得一团糟呢!”
于至善好笑地看着王发财。
王发财绝望了,放弃了替金多多讲好话的打算,改口说:“你难道不知道,受虐是有些人的爱好吗?我就喜欢母老虎。”一边对着里面喊,“多多,把脸洗一洗,衣服换一换,跟我去吃饭。”
“去哪里?”她精神一振。
“纯福楼。”镇上最贵的那个酒楼,虫草羹要三两银子一盅。
“纯福楼?马上!”她立即一溜烟跑进自己的厢房,想想,又探出自己满是黑灰的脸,问,“就你和我去?”
“四个人。”他比一下厅内的人。
“……好。”她答应了,却迟迟不出来。
李富贵涵养好,王发财对于金多多一向宽容,于至善远来是客,所以谁都没有去催她。等到三个男人喝完一壶茶了,她才从里面出来,扭扭捏捏地拿着一把破蒲扇遮在脸前。
王发财抬起下巴:“把扇子丢掉,不然不带你去吃饭。”
她只好丢掉扇子,那脸上竟然还蒙着大手绢,把整个脸包了个严严实实。
于至善笑得双肩发抖,王发财觉得自己丢脸极了,扶住自己的额头,挤出一句话:“把手帕拿掉,不然不带你去吃饭。”
“可是……”她一说话,脸上的手绢就蠕动,说不出的滑稽。
“蒙着手帕怎么吃东西?快点揭掉!”
她犹豫了好久,终于下定了决心,用力把手帕一把揪掉。
脸一露出来,那三人差点把茶都喷出来。只见她把自己的脸抹得雪白一片,上面两大陀红团团,画了黑色的鼻影,血盆大口,粗黑的剑眉,再加三绺胡子就是门神秦琼了。
王发财再也忍不住了,站起来抓住她的手,把她往屋子里面拖:“把脸上这些奇怪的东西洗掉!”
她死也不肯,趴着门缝,使劲想从门缝里面钻出去。王发财一把将她按在桌子上,就在他拿起手帕要擦她的脸的时候,突然看见了桌子上的那条小金鱼。
他皱起眉,拿起小金鱼,翻过来看,后面果然镌刻着一行字:礼部于。
他瞥了外面正襟危坐的于至善一眼,压低声音问:“十五文钱?”
金多多拼命点头。
王发财将她的脸抬起来,看了好久,终于还是泄气地说:“怎么看,都没有让人一见钟情的本钱啊……他什么眼光啊?”
“啊?”她莫名其妙。
“没什么。”王发财放开她,把小金鱼拿起来,塞到抽屉里,低声说,“骗来的东西要放好,这个道理都不懂?”
他把金多多拉出来,对大家说:“走吧。”
于至善好笑地指着她的脸,问:“还是这样吗?”
“我刚刚看了看,觉得她可能不化妆更可怕。”王发财说。
金多多狠狠瞪了他一眼,却一个字也不敢说。
真没想到,我也有这一天啊……
金多多抱着肚子,趴在被窝里,含恨地咬着被角,眼泪汪汪。
那可是纯福楼啊,纯福楼,她和李富贵幻想了多久的圣地啊!
虫草羹、燕窝粥、鱼翅煲流水价上来,扬州的名菜,那什么琵琶对虾、菊花海螺、彩蝶飞舞、八宝葫芦……一样不落下全都上来,让这么久以来怀中一直只揣着二两银子的她简直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可是梦,是噩梦啊!
一想到自己贪污的那条小金鱼,一想到小金鱼的主人就坐在自己的面前,一想到自己顶着这个模样坐在纯福楼吃饭……
即使是她这样的吃货,也什么都吃不下去了!
所以,晚上只分了那群流氓的一个小红薯吃,其余几乎什么都没下肚。
睡到半夜,饿得眼睛都绿了,她忍了又忍,实在忍不住了。
金多多像游魂一样地爬起来四处翻着东西找吃的,可是空空的厨房空空的橱柜,根本拯救不了一个肚子空空的她。
就在她丧气转身时,看见一个黑影摇摇晃晃地出现在她的身后,她吓得大叫一声,一脚踹过去,那个黑影顿时惨叫出来。
这叫声让她分辨出了对方是什么人:“李富贵!大半夜你装什么鬼啊?”
李富贵痛苦地捂着自己的腰,说:“拜托啊,你在这里翻东西的声音这么响,我还以为家里进贼了,所以过来看看……你深更半夜在这里干吗?”
“我好饿啊,想找点吃的。”她抱着肚子说。
“不是吧,纯福楼二百两银子一桌的酒席你居然半夜就饿了?”
“有心事,没吃下去……”
“我没听错吧,金多多!”李富贵顿时一副被雷劈了的样子,“是这个世界要毁灭了吗?是天崩地裂本朝要毁于一旦了吗?”
“……李富贵,你给我滚回去睡觉!”她悻悻地转身,抓过火刀火石,拎起旁边的一个水桶就出门了。
外面是明晃晃的月亮,秋风稍微有点冷。
李富贵跟在她身后,问:“你要去哪里?”
她苦着一张脸:“小溪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