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艾黎脸色煞白,冷笑一声:“怎么了,你不过比我大两岁,现在做出什么大事了吗?告诉你们,我爸当年经营公司没有任何问题!我接手后公司在我手中蒸蒸日上,你们挑不出毛病来,就说我财报作假?好,要是真有问题,你们倒是指出来给我看看?”
亲戚们面面相觑,而几个大股东大都是投资公司,在这边占的股份不多,平时也就年底过来看一下公布的账目,例行公事地拿了分红走人,几个代理人在这边连办公桌都没设,哪能看得出里面的问题?
堂伯仗着自己年纪最大,开腔道:“侄女你有能耐啊,现在在公司一手遮天,我们哪里看得到问题啊?这不是担心你一个人处理不好,我们想替你群策群力分担压力,毕竟你孤军奋战实在太辛苦了嘛……”
方艾黎打断他的话:“没事,我不怕辛苦。就算我平时累点,可叔叔伯伯你们年底能悠闲地拿分红,我心里也很欣慰。毕竟我累死累活,都是为了爷爷创办的这个公司,为了我们整个家族还有股东的利益,我就算辛苦些,也是值得的。”
“别这样啊,侄女你还是先安心把终身大事给弄好,到时候嫁入程家,还用得着操心咱家这些破事?那边随便给你一两处地盘,你也能大显身手,不比在咱这小池塘里扑腾强?”
堂叔也附和:“听叔一句劝,女人干得好不算什么,嫁得好才重要。你不去搞定程家公子,在这边浪费青春有意思吗?”
看这伙人把程嘉律抬出来,逼着自己立即嫁人,方艾黎心中有些烦躁。原本那顾及亲戚脸面的说辞全被抛诸脑后,她冷笑一声,扫视会议室内的众人:“我的婚事不需要各位叔伯操心了!我生下来就姓方,我这辈子永远是方家人,我永远不会背弃方氏!当年我爷爷亲手创办了方氏,他只有我爸一个亲生儿子,而我爸也只有我一个女儿。堂叔堂伯还有姑父你们平时对我家企业的关心我也都看在眼里,感激在心里,但我家虽然人丁单薄,也知道有些事只能靠自己,你们毕竟只是我的同宗,很多事情不好太依赖你们。”
这一番话夹枪带棍,直接把这一帮亲戚全都说成了外人,在座的方家亲戚个个怒火中烧。
堂伯先站起来,指着她怒吼:“方艾黎,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觉得你把方氏搞垮还有理了?”
堂哥也嘲讽道:“每年给我们发那点钱跟打发叫花子似的,你就在这耀武扬威?我们当初还不如请个职业经理人,早就收红利收到手软,免得像现在这样,方氏都要被你折腾倒闭了!”
堂叔则把手机拍在桌子上:“总而言之,今天你必须给个准信,你究竟有没有办法解决当前的困境?程家会不会出手救我们?搞不定你就赶紧给我们从这位子上滚蛋!”
眼看会议室内剑拔弩张,就要大打出手,坐在首位的方艾黎却只抿紧嘴唇冷笑着,冷眼看着他们上蹿下跳。
等到众人发泄一通,会议室内稍微安静了一些,方艾黎才拉开包,将一张病危通知单拍在会议桌上,说:“我就问一件事,你们在这儿跟我闹,跟我抢公司的控制权,可谁去医院看过爷爷了?谁关心我那创办方氏的爷爷了?医院已经下发了他的病危通知单,你们知不知道?”
这张病危通知单一拍,众人都是一惊。
堂伯堂叔们传看着这张病危通知单,那上面“极度危急”的字样,让他们面面相觑,顿时泄了气势。
方艾黎含着泪,一字一顿地说:“你们闹啊,吵啊!无论你们怎么逼我都可以,我都不在乎!可谁要是在这个时刻,让爷爷知道公司的动荡,或者企图去他那边闹事,让公司不安稳,谁就是想要逼死爷爷!”
老头子是集团的主心骨,如今已是日薄西山。这个时候要是再把公司这么大的纰漏告诉他,让他知道自己当年那个配方惹出这样的祸事,那真是一道催命符,非得要了他的命,也要了方氏的命不可。
一场逼她退位的行动轰轰烈烈地开始,又因为她这一张纸,暂时偃旗息鼓了。
等到其他人尴尬郁闷地离开,方艾黎静静地在会议桌的首位又坐了一会儿。
窗外是林立的高楼和被高楼遮挡得所剩无几的阳光。
方艾黎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她还小的时候,爷爷买下了这块地,盖起了这栋方氏大楼。那时候爷爷带她站在这个会议室里往外看,这栋楼还是这一带最高的大楼,几乎可以看到半个城市的风景。
那时爷爷牵着她的手,告诉她:“Ally,这就是我们方氏的宫殿,你就是我们的小公主,你要永远站在这里,俯视属于你的世界。”
可这才过了多少年,周围的大楼拔地而起,湮没了她的宫殿。人们竞相在她的脚下挖掘坟墓,也许她会眼看着爷爷留给自己的一切轰然倒塌。
“我一定……一定要保住方家的宫殿,恢复爷爷留给我的方氏王朝的荣光。我一定要再度站在高处,俯瞰你们这群人,让所有人都在我面前低下你们的头!”
她赌咒发誓般喃喃地说着。窗外的阳光已经偏移,被前面的大楼彻底掩盖了。她疲惫地站起身,助理立即帮她收拾好东西。
她拿着那张病危通知单进了洗手间,坐在马桶上一点一点撕碎,丢进马桶里冲掉。
这种东西可以伪造一万份,只是下次可能就没法再拿出来镇妖了。而且用的时候,还要事先和老爷子那边的医生护士通气,留下来总是个麻烦。
她叹了一口气,疲惫地整理好衣服,出去洗手。
镜中的方艾黎,在暗色调的灯光下,脸色越发难看,浓妆也掩盖不住颓败。她拿出口红补妆,然而虚软的手却没法描出完美的轮廓。她扯过纸巾,擦去多余的口红。电话在此时响起,她咬牙抓起,想要挂断,但一眼瞥见上面的来电显示是程嘉律,她又硬生生停住了手。
方艾黎深呼吸几下,尽量调整好气息,接起电话后嘴角艰难地上扬:“嘉律哥,难道你也听说那些破事啦?没事的,我已经全部搞定了……”
程嘉律却仿佛没听见她在说什么,只打断她的话,说:“明天出来见个面吧。”
方艾黎心头那些沉沉压着的阴霾,在这一刻终于消散了些许。
她嘴角真的有了一丝笑意。是,她有程嘉律,有程家在背后撑腰,她怕那些亲戚干什么?至少嘉律是关心她的,在她遇上艰难险阻的时候,会第一时间来电慰问。
“好呀,在哪里见面?”她的声音终于有些轻快起来。
“你定吧,到时候我们过去,大家一起谈谈。”
方艾黎的声音有些迟疑,又有些惊喜:“我们?是……伯父伯母来纽约了吗?”
“不是。我们这边三个人,你尽量定得离泽希的住处近些。”
方艾黎还想问什么,程嘉律已经说了再见,挂了电话。她捏着手中的电话,盯着镜中的自己,脸上涌起满满的愤恨和悲哀。三个人,那就是嘉律,卫泽希,还有颜未染。
她焦头烂额,分身乏术,没能阻拦住他。到时三人对质,过往翻开来,嘉律和颜未染眼看就要复合,那她只能一败涂地。
仇恨让她咬牙切齿,面目扭曲。为什么有些人只要把自己打扮得粉嫩可爱,就能得到别人的喜爱,每天活得像个无辜单纯的灰姑娘?
就连嘉律她从懂事后就确定的追求目标,也被那色相迷惑,屈服于对方的裙下。
颜未染除了会化妆会打扮之外,除了那一张脸之外,还有什么!
而她自小为了理想奔波,为了家族打拼,苦苦支撑着方氏,如今却要被虎视眈眈的亲戚们瓜分吞噬。
这世界怎么会这么不公平。这些男人的眼光,从程嘉律到卫泽希,怎么都这么浅薄。
嘉律……程嘉律。如果她真的和他没有结果,那么自己最终的下场,恐怕是被环伺的亲戚们撕个粉碎,死状凄惨。
愤恨让她的脸变得狰狞,她不想再看镜中自己的丑态,昂首走出洗手间。她问助理Agnes:“查到那个记者什么来头了吗?报道是谁写的?”
Agnes赶紧说:“记者是个刚出实习期的新手,似乎只是想要搞个大新闻,目前还没有挖出什么东西来。但她文中又显得她对化妆品和护肤品极为精通,感觉像是得到了专业人士的指点……”
方艾黎没兴趣再听这些细节,只冷冷地问:“专业人士?颜未染那种?”
Agnes只能硬着头皮回答:“大概吧。”
“大概!”方艾黎控制不住怒气,手包狠狠地砸在她脸上,“不是她还有谁?我们产品的漏洞,要不是……要不是被张思昭发现,我怎么可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