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泽希皱眉道:“找不到律师的,你这种跨国争夺非婚生子女监护权的案子,没人肯接!”

“怎么会呢?卫总,美国律师我还不知道吗?只要有钱,杀人越货的案子都有人接,是不是?我真的不需要你帮我太多,我只是仓促之间找不到合适的人选,你帮我介绍一个就可以……”

“抱歉,我帮不到你。”卫泽希冷淡地打断他。

屈伟川哀恳地抓着他的衣袖,问:“卫少,难道你就没有怜悯之心吗?”

“没有。你当年既然能做这个选择,相信对现在的情况也该有心理准备。我一个局外人又能怎样呢?”

屈伟川目露绝望:“卫总,我……我已经身患绝症了……”

“行了,要是身患绝症就能为所欲为,那警察管得过来吗?”卫泽希近乎残忍地抛下这一句,象征性地拍了拍屈伟川的背,示意身边的颜未染和自己一起离开。

颜未染要走的时候,回头看看这男人,还是忍无可忍地开口劝说:“屈先生,即使你很想和你的孩子相认,也请心平气和一点,不要给孩子造成困扰。”

屈伟川没有理她。他面带着愤恨,扫了他们一眼,坐在椅子上不再理会他们。显然,他在恨他们没有帮助自己,而且也将自己身患绝症的痛苦迁怒到了他们的身上。

颜未染耸耸肩,无奈地离开了。

窗外,异国的风景和行人匆匆闪过。

卫泽希抿唇开车,神情微带郁闷。

颜未染倒是心情挺愉快的,跟着电台的音乐轻轻哼着歌,她嗓音很好,和里面唱歌的小天后Silvia一样自如地变换着真假音。

听着她清亮的歌声,卫泽希也渐渐地放松下来。在下一曲开始前的间隙,他开口问:“未染,作为女生,你同情屈伟川吗?”

“不会,就和Tina一样。”颜未染抬手在车窗上一下一下地划着,说,“我明白她的心情,因为我当初也是像那个女孩子一样被抛弃的,父母不愿意我来到这个世界。”

卫泽希默不作声地转头看了她一眼。他这才想起来,身旁这个一直奋发向上的女孩子,是从孤儿院出来的。

“其实我还挺讨厌我的姓的,我想和其他孩子一样,跟着从小抚养我长大的妈妈姓。养我的妈妈姓林,我觉得没有比这个更好听的姓了……”她说着,声音就有点沉重起来,所以便笑了笑,缓解自己的不愉快,“不过我被遗弃的时候,身上除了裹着我的布之外还有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我姓颜,求好心人收养我。其他什么都没有了。”

可卫泽希不是个心思细腻的人,完全没感觉到她的悲伤,只安慰她说:“颜这个姓很好听啊,总比我好吧!小时候回国学语言,大家看见我就打招呼说‘喂,去哪儿’?我就心想很对啊我是‘卫’,结果他们对别人也是说‘喂’,我就跟他们说,你们错了,只有我是‘卫’。最后一群人像看白痴一样看我,到现在想起来还是郁闷!颜就好听多了,我喜欢!”

颜未染抽抽嘴角,笑容略微苦涩:“好听吗?你说他们把我扔掉的时候,连生日都懒得写,却一定要留下这个姓,这难道不好笑吗?虽然他们不肯养我,可我却还归属于他们,我也必须得用这个姓,还要在世界上的某一个地方替他们传宗接代。”

她本来想平淡地叙述出来的,但说到后来却控制不住,声音不由得尖锐了起来。

卫泽希默然伸出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那温暖宽大的手掌摸她的头时,就像在呵护一只被遗弃的小猫咪。

他的目光还注视着路前方,声音却比落在她头上的手的动作还要温柔:“不要太介怀,未染。人没办法选择自己的出身,但可以用努力来改变以后的人生。”

颜未染点了点头,竭力深吸了一口气,来消除自己胸口的那些愤懑。

“说起来,我之前还遇到过一对非法移民的夫妻呢,他们在华人街刷盘子住笼屋,到美国后五年生了三个孩子,然后卖给老外收养。大概真是卖孩子赚了钱,还在布朗克斯区买了套房子呢。”卫泽希说着,顿了顿才又说,“至少,你父母并没有拿你去牟利,更没有把你丢在国外。”

颜未染听着他的话,再看着他沉静的侧面,若有所思地慢慢笑了出来。

她说:“卫少,你知道吗,这么多年来,我第一次感觉到卡在心口的那些怨恨淡化了。”

卫泽希这种喜形于色的人,显得比她还高兴:“是吧,我见过的人多了,在纽约,没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发生的!”

“真的安慰到我心里了。”颜未染双手交叉相握,轻声说,“在这个世界上,还有许多人深陷不幸之中。我现在应该做的不是嗟叹自己的过往,而应该是力所能及地帮助那些人走出困境,和我一样过上幸福的生活。”

“你做得挺好啊,比如说,帮助我妹妹和徐阿姨……对了,你还帮助‘寰宇’解决了柳子意的大难题!”

“卫少你也不差啊。”

“是吧?”卫泽希摸摸鼻子,说,“知道我好还不赶紧对我好一些。”

颜未染也笑了,说:“对你卫少好的人千千万,我也插不上手啊。”

“放心吧,你有特权的。”他不假思索地说。

颜未染瞄着他微微一笑,脸上明明是欢悦的,却又带着一分黯然。

卫泽希并没有看她,但忽然安静下来的气氛,让他心里升起了挥之不去的郁闷,甚至像是他听过但是从未经历过的那种叫惆怅的东西。

在国内待久了就是不好,和美国一群大老粗混了二十多年,从来没见识过这种情绪啊!

卫泽希郁闷得甚至有些恼怒了,把车子开得飞快。

没多久到了他的住处附近。拐弯的时候,卫泽希瞥了后视镜一眼,微微皱眉。

颜未染也从镜子中看见了一个鬼鬼祟祟的人正缩在街角,对方应该是看见车牌号了,立即向旁边的几个人招了招手。

“哼,这群人干吗,想来碰瓷?”卫泽希正没处发泄呢,一打方向盘,准备把车子调转方向,逗他们玩玩。

颜未染无奈地拍了拍他的手臂,说:“得啦卫少,这种专找华人下手讹钱的,你管得过来吗?再说今天一天累死了,我们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

“算他们运气好。”卫泽希恨恨地说着,驶入了大厦安保区域,扎进地下停车场。

那几个人见车子居然进了顶级豪宅,知道自己没法混进去,只能悻悻地站在后面放弃了。

她的目光扫过其中一个人的手臂,上面的刺青,让她的眼睛蓦然睁大。

被荆棘和毒蛇缠绕着的,分明是一个“G”字。

梦中,她独自一人走进电梯,电梯门缓缓关闭。

然而,就在门即将关上的瞬间,却有两个男人迅速地挤了进来,将她困在角落。

电梯内惨白色的灯光,照亮那两人的高大身影,他们胳膊上的“G”字刺青清晰可见。

空间逼仄的电梯迅速上升,感觉到不对劲的颜未染立即抬手,迅速按下几个低楼层的数字。

后面那人故作不解地问:“为什么按这么多号码?”